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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我输不起（第2页）

接下来的话，文橙似乎不大愿意提起。可她还是说了下去：“……但是那时候，我家里情况，不大好。我爸妈下岗了，只能靠打零工过活，家里的收入锐减，我想我不能再成为他们的负担。所以，我选择了D城的师范大学，因为可以免交学费，每学期还有固定的助学金，我努力努力，还能得到奖学金，足够我完成学业了。”

温柠听得怔住。她从没想过文橙会有这样的经历，C大一定是她特别特别想要考取的学校吧，不然她後来读研究生也不会选择C大。因为懂事，因为体谅父母的不容易，那时候还不到二十岁的她，选择放弃自己的理想，心里该有多难过？而对于自尊心那麽强的文橙来说，能说出自己这样的一段过往，该是承担了多麽大心理压力？

而且，她为什麽那麽想要考取C大呢？

C大又不是清北，不至于让一个高中还没毕业的小女生拥有那样的执念吧？除非，是什麽人，或者什麽事，让她心中存了对C大的执念。

温柠隐约觉得有什麽念头划过，但又抓不切实。她现在无心顾及那个，她更多的，是疼惜文橙。

温柠于是起身，朝着文橙走过去，打横将她抱了起来。

“你！——”文橙的思路一下子就被吓断了，心说这都什麽路子啊！一言不合上来就公主抱。

温柠把文橙放在床上，还贴心地拉过薄毯子盖在她的腿上：“好了，继续说吧。”

她坐在文橙的对面，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文橙心里突然空落落的。

她也知道，温柠刚才抱她没有别的心思，只是不想让她继续杵在地上，给她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待着。可是，温柠的怀抱是真的……暖，暖得让人贪恋。

文橙敛下眼眸，无意识地拢了拢薄毯子。

温柠并不知道她的内心戏：“你冷？”

“没有。”文橙摇头。

心里其实有些苦涩的：温柠什麽都没意识到，把这一切都当做平常事……是因为她平时体贴照料过太多女人，还是因为她在这方面迟钝？

一想到温柠可能照顾过“别的女人”，文橙心里的苦味，全都化作了酸意。

温柠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来她的下文：“怎麽了？”

温柠隐约觉得文橙忽然别扭起来，但又不明白自己哪句话说错了，还是哪件事做错了。难道是刚才抱她，又过分了？

也是，她“过分”了何止一回呢？之前她还亲文橙来着……一定是有什麽她目前还没想明白的事发生了，从来不主动亲人的她，怎麽可能一次次情难自禁地亲文橙呢？

文橙这时已经整理好了情绪，没什麽表情地说道：“我和你说我求学时候的事，是想告诉你，我今天能留在C大做讲师，都是我自己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如果将来没有别的变化，我还会继续在C大工作下去，甚至可能工作到退休。我的目标不是只做一个小小的讲师，我想评上副教授丶教授，我想有所作为……”

她望着温柠：“你会觉得，这样的我，太有野心了吗？”

内心深处，她是非常在意温柠对她的评价的。

温柠被问得一愣：“野心？不会啊！任何一个想从事学术研究的人，你有这样的想法都属正常。”

如果，当年她不是出了那件事，现在的她也在循着这条路在走吧？很循规蹈矩的一条路，完全和“野心”不贴边。文橙如果真的有野心，早就攀附上赵国达这条捷径，而不是在C大这棵树上耗着。

文橙垂眸：“可是这条路，对于我这样出身和家境的人来说，已经是很好很好的了。我不想……不想失去它。你替我抱不平，我很谢谢你，但是人活着，想走自己选择的路，必定是要承担相应的东西，这都是理所当然的。”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温柠终于明白，文橙想表达什麽了——

她走到如今不容易，所以，有些委屈她会当它们是浮云，没什麽大不了的。

“可是——”温柠动了动唇。

可是怎麽能当委屈是浮云呢？委屈就是委屈，凭什麽文橙要承受委屈？

文橙擡手止住温柠：“我知道你想说什麽。你知道吗？今天给我打电话，让我帮她完成她的工作的人，叫蔡静，是我们学院的老师。她丈夫，是行政学院的副院长。你觉得我是软弱可欺，可若换做你是我，你是选择暂时忍耐下，还是选择得罪高层，将来可能被找更大的麻烦？”

温柠神色变了几变，没言语。

文橙轻呵：“是了，以你的性格，你会和他们斗到底吧？鱼死网破？”

温柠拧紧了眉头。

文橙的眉目间添了苦涩：“……所以啊，我不是你，我永远也不可能做到你那样，即使我知道，就算我和他们鱼死网破，大概率我也不至于丢了这份工作。但是温柠你知道吗，我太害怕了，从小……从我知道我的家庭负担不起我的理想，从我知道我必须小心翼翼地走每一步，从我……失去第一个梦想的时候——”

文橙哽咽了，她在说“失去第一个梦想”的时候，目光一直锁着温柠的脸。

温柠被她看得忘记了呼吸，总觉得她看着自己的眼神，有着太多太多的内容。而她的“第一个梦想”，和自己有关……

文橙似是承受不住温柠眼中的疑问，她瞥开目光：“……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很小心，也很害怕。是不是很自卑？很让人不屑？可是温柠，你知道吗，我输不起的。”

温柠已经听呆了。

看着文橙流泪的侧颜，她才意识到，不知何时，她的脸颊，也湿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