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拂过,吹痛了温柠的面庞,亦吹干了她脸颊上的泪水。
温柠定定地看着前方不知什麽地方,温志国刚刚说过的那些话再一次在她的耳边回荡,就像一个梦,噩梦,久久挥散不去,亦无法忘记。
温志国忍不住自己操纵轮椅,费力地朝温柠的身旁靠过去。只是短短的半米距离,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柠柠……”他艰难地仰着脸,小心翼翼地打量温柠的脸色。
换来的,是温柠的毫无反应。
温志国更觉得慌了:“柠柠……是爸爸对不起你们……你有什麽气都冲爸爸来……你奶奶……她从年轻的时候就守寡,千辛万苦才把爸爸拉扯大,她太不容易了……”
他的身体虚弱得厉害,声音如风中颤抖的残叶。
温柠冷呵一声:“你还真是孝顺!”
温志国:“……你说什麽?”
因为疾病的原因,他的耳朵已经不大好使了。
温柠懒得再对他重复什麽,对于“父亲”两个字的最後一点念想,都在刚才听完了那些话之後,消失殆尽了。
温志国擡了擡右手,想拉温柠的手臂,却使不上力气。
他告饶般地向温柠颤声道:“……温氏的産业都是你的,你放过他们,好不好?算爸爸求你了……你的病,一定要抓紧治,爸爸有钱……”
温柠霍然转头:“你记得我的病?你可真是个‘好爹’!”
温志国被她骇人的脸色,吓得身体一抖。
温柠已经不想再说什麽,转身便走。
“柠柠!”温志国慌忙喊她。
一直守在一旁的老陈闪身挡在温柠的面前:“大小姐,董事长在叫您。”
温柠眯眸:“和你有关系吗?”
老陈正色:“大小姐,有句话叫‘子不言父过’,您——”
被温柠直接喝住:“你先把自己造的孽拎清吧!”
老陈被噎住。
温志国几乎踉跄地扑向温柠:“柠柠——”
温柠垂眸,看了看死死拽着自己衣角的那只干枯的手,眼神复杂。
可是,温志国说出口的话,仍是令人不适:“我和你妈妈……夫妻一体……她嫁入温家,就是温家的媳妇……她那麽善良……一定也不希望你伤害你的亲人……”
温柠最後的一点耐心被耗尽,她用力掰开温志国试图桎梏自己的手:“夫妻一体是吧?那你就在这儿,陪着她吧!”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脚下的路,像是怎麽走都走不完。眼前的画面,也越来越模糊……
温柠觉得自己的双脚,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棉花上。一*定不是因为所谓的上山容易下山难。脑中的晕眩感越来越强烈,还有那种这些日子以来伴随着她的痛,剧痛,痛得双腿快要用不力气。
温志国和老陈,现在应该看不到自己了吧?
温柠混沌的脑子里想。
就算是立刻躺倒,她也决不能让他们看到!
这是她最後的坚持——
她决不允许她憎恶的人,看到她没用的一面。
意识越发地飘忽,鼻腔里,有什麽东西流了出来,液体,隐约能嗅到一股铁锈的味道。
温柠下意识地抹了一把鼻下,努力地聚拢目光,勉强看到手指上丶掌心里,都是鲜红的血……
是不是要死了?
温柠混沌地想。
就在她将要一头栽在地上的时候,一个瘦长的身影迎了上来,一把扶住了她。
“诶我说,你可别吓唬我啊!”程悠悠的声音都是抖着的。
温柠用最後一丝力气,攥紧了程悠悠的衣袖:“悠悠?”
程悠悠慌忙答应着,根本顾不上被温柠抓了一袖子的血印:“没事儿啊没事儿,我这就送你去医院!”
温柠顾不上这些:“……你帮我办的事……”
程悠悠:“放心放心!都安排好了!文橙短时间内回不来!”
温柠这才稍松一口气。
她撑着最後一点意识,嘱咐程悠悠:“无论……无论我是死是活,都别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