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风
劫案的匪首已经伏诛,衆人虽有受伤,但损失不大。因此第二日啓程回瑞泽城时,气氛颇为轻松愉快。
林玥只说自己出来太久,需得回师门一趟,一早就告别了衆人,独自疾驰离开。李言则是昨天连夜就走了,只留了个口信说探得了些消息要先行回禀掌门。
剩下的人不必急着赶路,用过了午膳方才出发。黎琛得知李言昨夜匆匆离开,忍不住撇了撇嘴,嘟哝了句“师兄真是个劳碌命”。
他这是头一次出来替师门办事,总算体验了一回师兄平日的辛苦。想到李言明明可以拿了匪首的尸身回去交差,却仍在不停奔波,少年多少有些心疼。
欧阳璃也微叹了口气,苦笑道:“你师兄就是这个性子,做什麽都要竭尽全力。他心中对这案子还有疑虑,自是停不下来的。”
说到这里,她朝坐在一旁的白小娇笑了笑:“阿言少年老成,掌门师叔遣他做事从来放心。可惜就是闷了些,不会讨姑娘欢心。”
她还在计较昨夜李言半路丢下两个姑娘去查案的事情。其实欧阳璃自己并不怎麽热心风月,年轻时是和生会有名的飒爽少女,一心想的就是仗剑天涯。若非她实在心疼这师弟,看不过去他一天天的被姜岳使唤得到处跑,她也不至于在这劫案的间隙还操心这些。
白小娇却以为她是在同南宫轩的文雅风趣做比,不由回道:“李言只是不会说笑话,谈不上闷呀。我师兄还夸他进退有度丶谈吐得体呢。”
见小医仙完全没有计较昨日的失礼,欧阳璃心神一松,笑得眉眼弯弯:“顾大夫擡爱了。”
她对这率直的姑娘越看越欢喜,啓程後便骑着马走在白小娇身边,笑吟吟地聊着些李言少时的趣事。
黎琛也跟着凑热闹,将自家师兄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偏生白小娇是个对着赵怀真也能真心实意夸一句“见多识广”的人,也不觉得黎琛哪里夸张,只认真地边听边点头。
两人一唱一和的,听得邱牧心含笑暗忖:若是师兄在场,怕是得掩面落荒而逃了。
待到了晚上落脚歇息时,白小娇已经连李言刚入和生会时被南宫轩诓着站了三个月的桩的事情都知道了。
这一天走得轻松,又是在和生会的庄子落脚歇息,白小娇的心情颇为愉快。虽然栗山派的事情仍没完,但眉目渐渐清晰,她也不怎麽担心接下来的发展。
她这会儿唯一忧心的是卫疏的伤势。
因着先前南宫轩的态度,白小娇去找了胡靖云帮忙,请他提前给落脚的庄子去信准备药材。这会儿她煎了药,背了药箱去敲卫疏的房门。
门很快就开了。
卫疏刚配合春露丹调息了一轮,脸色看起来比昨日好些。白小娇熟门熟路地把了脉,又笑眯眯地看着他喝药。
青年微扬起脖颈,慢慢将那碗苦涩的汤药尽数喝下。他今日听了一路的欢声笑语,心中的酸涩已由浓烈变浅淡,现下随着舌根发苦,渐渐成了种虚无的平静。
李言实在太好。他甚至都没法真的生出嫉妒之心来,只能垂眸看着临渊,却又不愿收了内力,就这麽听了一路。
卫疏这次伤在脏腑,没什麽需要白小娇帮忙换药的外伤。诊了脉又喝了药,便该同她说早些歇息了。
白小娇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她擡手倒了杯水让他去去苦味。见他接过去闷声喝了,小医仙莞尔一笑,忍不住夸他:“要是每个病人都像你一样配合就好啦。”
想到她之前为了让李言好好休养颇费心力,卫疏弯了弯唇,笑容还未浮起却又颓然落了下去。
片刻之後,他看着目光灼灼的姑娘,低声开口:“还有事?”
白小娇敛了笑,问得小心翼翼:“卫疏,你昨天有没有问高秀才,赵怀真为什麽要杀你?”
昨夜他们基本理清了思路。李言知道了劫案的推手,林玥知道了薛志鹏的下落,白小娇知道了赵怀真的所求。但卫疏就像是被莫名记恨上的,又偏生每次伤得最重。
每每想到这里,白小娇心中总有种不安。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帮上什麽,但又觉得知道得多些,兴许就会变得有用了。
卫疏垂眸看着空了的杯子,淡淡回答:“此事他也不知。不过江湖上想要我性命的不知凡几,也不多他一个。”
白小娇咬唇看他,半晌才闷闷道:“阿玥同我说,你师父他是退隐江湖好多年之後才收下你的。那些旧事,怎麽能都让你来背。”
卫疏笑了笑:“我习了他的刀法,又继承了他的名号,是他唯一的亲传弟子。那些旧事,不找我,又去找谁?”
他说得坦然。当年他求段文收自己为徒时便已想过今日,因此心中确无怨怼。他已习惯了这样的处境,只是偶尔会觉得疲惫。
小医仙却微红了眼,似是替他生出了几分委屈。半晌,她才放缓了语气,轻声道:“现在赵怀真可算是得罪我们所有人啦,你……你别一个人对上他。”
卫疏扬了扬眉,故意打趣她:“那是自然。我亦想多活几年,不会主动找上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