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时间,埃尔文愣了,米克愣了,法兰愣了,周围的士兵都愣了。
“喂……喂!”
“你这女人!!说什麽呢?!”
“不过是地下的老鼠!!居然敢这样和分队长说话?!!”
“别太嚣张啊混蛋!!”
几秒钟後,终于有人脑子转过弯来,几句话的功夫,空气里就漫起浓厚的火药味,只需一颗火星,哦不,或许只需有人放个屁就能点燃。
见状,法兰正想发挥自己和稀泥的本事,谁知埃尔文抢先做了那个放屁的人。
“哈,真是有趣。”金发蓝眼的男人低声说,“原来地下街和史托黑斯,本质上也没什麽不同。”
不仅是个屁,还是个闷声响屁。
尽管硝烟随着你和蕾伯蒂的走近而无声散去,但这句话,还是引燃了伊莎贝拉心中的敌意。
她将目光定格于逐渐靠近的你身上,又自上而下地打量了一番,一股不平衡感油然而生——
一样的火红色头发,一样的碧绿色眼睛,甚至连身型都大差不大。明明处在相似的年纪,她在暗无天日的地下摸爬滚打,而你却沐浴在阳光下,享受着亲人朋友的关爱与呵护。
她当然不了解你的为人,但她也不需要了解,若不是受到罗沃夫的驱使,你和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交集。
就在几小时前,她才被身旁这群五大三粗的男人反剪双手,粗鲁地钳制押送,原本就有些毛糙的头发变得更加蓬乱,身上的衣服也因挣扎而变得皱皱巴巴。而那时的你,或许刚打理好一头柔软顺滑的头发,穿着那身被熨烫到没有褶皱的骑马服,迈着从容的步子走上体面的马车。
原来这就是地上与地下的区别。
原来这就是阳光下和阴沟里的差异。
由此,伊莎贝拉又想起一件事,那件事发生在几年前,却一直令她耿耿于怀——
那是漆黑天棚下再平常不过的一天,她像往常一样出门闲逛,半途却被几个膀大腰圆的男人截住。他们东拉西扯地找着茬,试图轻薄于她,在被伊莎贝拉唾了口唾沫後,那群杂种揪着她的头发骂她是“不详的女人”,然後生生剪掉了她一根辫子。
她就顶着那被狗啃了似的发型走回家,一路上没人安慰她,甚至还有不少人在一旁幸灾乐祸。
好不容易走到家门口,她深吸一口气,发泄般推开门。屋里,正讨论着下周行程的利威尔和法兰都因此而震了一下,而伊莎贝拉就像没看见两人似的,冲进房间把门一关,将整个人埋进被子,眉头一皱便开始放声大哭。
“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哇哇哇哇啊啊啊啊——!”
“混蛋!!”
“混蛋混蛋混蛋混蛋!!!”
“都是一群混蛋!!!!!”
她一边哭,一边痛骂那些茍活在地下的井底之蛙,骂他们的无知粗鄙,骂他们是井底之蛙。
在她看来,出生于地下,是一种原罪。
如果能生活在地上……
如果能生活在地上,她或许就能成为你的样子。
单看距离,地下街和史托黑斯的距离并不远,在更加古老的时期,那里是达官贵人们为了躲避巨人而建造的大型避难所,它坐落在希娜之墙内部,从位置上说,甚至比史托黑斯更加接近中心。然而,在建造计划被终止後,那里逐渐成了贫民窟和法外之地丶瘾君子和罪犯的聚居所丶阳光不愿光顾的老鼠窝。
她是阴沟里的老鼠,而你是阳光下的玫瑰。
她知道自己的恶意并没有什麽道理,但情绪,本来就不需要道理。
时间回到此刻——
方才还吵吵闹闹的寝室变得格外沉寂,见伊莎贝拉别过脸去不说话,利威尔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啧”,随後伸出手,像逗小猫一样挠了挠女孩的下巴。
他看懂了她的别扭,不仅是因为她天性单纯,什麽想法都写在脸上,也因为自己作为大哥,对年纪最小的伊莎贝拉格外上心。
几年前,在伊莎贝拉跑进房间後,利威尔二话没说,披上衣服就出了门。
作为这块区域的“负责人”,他有必要好好“教育”一下某些渣滓,向他们强调一下谁才是这儿的老大,顺便告诉他们该以什麽样的礼节对待他的家人。
暴力,向来是利威尔心中最有效的问题解决方式。
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一样。
“法兰,你担心的未免有点太过了,”利威尔开口,音色低沉,“不过保险起见,我答应你这段时间会收敛一些。”
“那个金发男有些棘手,就交给我来摆平,你多留意下那个白毛女人。”
“至于红头发的……”他略作思索,蓝灰色的眼睛里涌起一股暗流。
“要是妨碍到我们,也不必留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