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娜小姐,容我多嘴问一句……这些马,确实是用在壁外调查中的吧?”
得,看来你确实是做的有些过火了,不然也不会引起对方的怀疑。
壁内的舆论对调查兵团向来不是很友好,您们的探索欲对于稳居高位者来说是一种麻烦,如果放任不管迟早会影响王权的稳固,上头那群老家夥也知道这点,他们之所以持续暗中打压自由之翼,为的就是将风险压缩到可控范围内。
布劳斯先生为人朴实,但这与他洞悉壁内局势并不矛盾。在这种时期接到需要层层保密的委托,会起疑心也很正常。毕竟,如果调查兵团真的是在为谋反做准备,那他就是共犯了。
“抱歉……虽然不是育马的目的,但我们之後确实会反。”你在心里忏悔了一句,随後依照准备,抛出了另一个话题——
“布劳斯先生,您对845年玛利亚之墙被攻破这件事,有什麽看法?”
“这……”他对你的答非所问感到疑惑,思索片刻後才斟酌着开口,“我没有途径了解到具体情况,只知道是两头奇行种撞破了城墙,之後大批巨人涌进壁内,造成了希干希纳区的严重伤亡。”
很官方的回答,基本是照搬自当时的报纸,没有立场,只有叙述,可谓是一个不会出错的标准答案。这也很符合你对布劳斯的印象,为人朴实,却也谨慎丶善于洞察。
“在843年第一次见到您时,我就知道您是个值得信赖的人。啊……这不是恭维,而是我的真实想法。”你不紧不慢地接过话题,“玛利亚之墙被攻破後,中央在罗赛之墙和希娜之墙内都没有发布过详细的报告,但从那次灾难中活下来的人,都亲眼目睹过当时的惨状。”
“我们由此也收集了许多相关信息,其中不乏关于那两头奇行种的细节描述,根据目前的情报可以初步推断,当年破墙而入的那两头巨人,和我们在壁外遇到的所有巨人都不一样。”
“壁内所有的现有研究都说明,巨人是受本能趋势的生物,但它们的行动却像带着某种目的。显然,它们比奇行种要更加棘手。”
你重复着845年之後各类线索的汇总信息,布劳斯的表情逐渐凝重起来,他顺着你的讲解,重新梳理对那场变故的认知。
“屹立了一百多年的墙壁就这麽被攻破了,调查兵团也因此提高了壁外调查的频率,这五年我们组织了三十多场壁外调查,但一次也没有发现过那两头巨人的踪影。”
“有幸存者称,当时其中一头巨人的身高甚至超过了墙壁,那怎麽说它都得有五十多米,这麽大的体积,应该很容易看到才对。”
“可现在,整整五年过去了,夺走我们三分之一领土的罪魁祸首依旧下落不明。如今,人们已经淡忘了当年的耻辱,有些人只想着端坐高墙,他们宁可把手无寸铁的难民送往失守的领土,也不愿意多花点心思在研究巨人上。”
借着这几句话,你向他解释了调查兵团近五年“不安分”的原因,也隐晦地将矛头指向了那些对灾祸置若罔闻的上位者。布劳斯安分守己,但也是个明事理的人,你相信这样的阐述能让对方重新建立某些已有的判断。
“五年,我想这足够我们的敌人筹备一场新的阴谋了。”你略作停顿,随即直视布劳斯的双眼,以一种略带质询的口吻对他说,“如果有一天,罗赛之墙也沦陷了,等大批难民争相涌进希娜之墙时,难道还要重复历史,打着夺回领土的旗号,再送另一批无辜的平民去送死吗?”
他听出了你的意思,表情有所动摇,现在只需摆出一个关键理由,就能将他拉到你们这边。
时间并不充裕,必须以最深刻的方式,让他意识到事态紧迫。
“当然,身居高位,自有高位的取舍,但作为在壁外战斗的士兵,目睹过那麽多的牺牲,我们无法对这份风险视而不见。”
“可现在,中央不仅不重视调查兵团,反而有打压之意。”
“我们必须在各方面做好充分的准备,战马是壁外作战中保证人员存活的关键物资,我不过是想把生存权掌握在自己手中,这有什麽不对麽?”
“几个月後又会有一批新兵加入,如果可以,我也希望那群孩子能活到我们走出墙壁的那一天。”这句话既出自肺腑,也是一句卑鄙的暗示,因你已经提前知道,那批新兵里会有面前这位猎手的女儿。
“玛利亚之墙能被攻破,谁又能保证另外两面墙就是安全的?如果最坏的可能真的发生了,到时候,无论是训练兵丶调查兵丶驻屯兵还是宪兵,不管他们愿不愿意,都得冲到最前线去战斗。”你刻意强调了後半句,布劳斯是聪明人,不可能听不出你的意思。
“我这麽做,不止是为了保全自己,也是为了保全他们。”
听到这儿,猎户先生的眼中似有云层在翻滚。你双手虚握着垂在两侧,手心已经出了一层汗。至此,你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在威胁,还是仅仅坦明了最坏的假设。你只知道自己在赌,赌对方能够领会危机四伏的现状,赌一个爱女心切的父亲不会抱有一丝侥幸。
五分钟後,布劳斯先生终于点了头,以极度低沉的嗓音回复道——
“我知道了。”
你长舒一口气,一直悬在半空的心脏终于落地。但回想自己方才的那副言辞,一股不协调感油然而生。
到底是从什麽时候开始,你也变成了像埃尔文那样?
——手握人性的弱点,一脸诚恳地借此做文章,背离曾经的率真与诚恳,甚至以赌的方式险中求胜。
“对于驯马,您是否有明确的要求?”布劳斯先生的询问将你的思绪拉回。
“唔……有的,我希望着重提升马匹的敏捷度,这里有一份初步拟定的训练设计方案,您可以先过目一下,具体细节我们还可以商议。”
你边说边从兜里掏出了那份带了一路的方案,布莱斯接过那十几页被折了两折的文件仔细阅读,脸上的表情逐渐从凝重变成了哭笑不得:
“这种训练方式……我可是第一次见到。”
“嗯,不瞒您说,我也是~”
“用迎面而来的悬挂物来提升马的反应能力,这个灵感来源于古代的‘投石器’,毕竟奇行种也有几率从高空发动攻击,只针对地面作战进行训练的话,难免会有所疏漏。”你语气轻快地解释着设计思路,随便找了个理由把“悬挂物训练”的真正来源搪塞过去。
“投石器……看来您对历史很感兴趣啊……”他收起那几页文件,随口打趣儿道。
“不,老实说我并不感兴趣……”你暗自吐槽了一句,“只是对于那只兽毛巨人的攻击方式,除了“大范围扔屎”之外,能想到的比喻……只有这个了。”
会谈结束,此行最重要的一件事算是告一段落。夜幕降临,今夜,你和蕾伯蒂丶伊莎贝拉都将借宿在布劳斯先生家中。
在折返的路上,你向身边的那位父亲许下了一个承诺——
“若令爱加入调查兵团,等我们把敌人驱逐殆尽,世界和森林融为一体时……”
“我保证,她会以自己选择的身份,重新回到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