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二十八章
岑云川嘴张了好几下,感觉心都快要提到嗓子眼了,颤颤巍巍地道:“刚刚是儿臣情急所言,与旁人无关,更不曾受人教唆。”
风穿堂而过,吹得窗扇摆动,更吹得四面烛火抖个不停。
岑云川伏在原地,用手支在地板上,手背上的青筋似盘虬的树根般凸起,消薄的腰背弯的像一支拉满的弓,头深深埋下,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极度紧绷的状态。
当岑未济问出元平齐名字那一刻。
岑云川心里忽然就像是被一颗包裹热气的巨石砸中了平静水面一样,震荡的波纹与滋滋冒出的白汽同时出现,在心底里掀起滚烫而惊诧的认知。
有一道心声清晰而明确的告诉他。
自己的求情,恐怕会让老师们陷入更可怕的境地里去。
岑未济从来都不允许他有任何偏向于他人的私心与念头。
一点都不能。
正当他从繁杂凌乱的脑海中略理清一点思路时。
忽然耳边传来一点细微的动静。
他的神思再次被一根绳子高高掉起,于半空中晃荡个不停。
紧张又不安的绷直了背,竖起耳朵。
是衣料摩梭的声音。
他小心的探出了一点馀光,谨慎而克制的向前瞟去。
只能看见岑未济走近时微动的衣摆和黑色的靴子。
那双靴子无情的踩过满地玉石的碎屑,毫不怜惜的将笔尖上还闪烁着的火星踩灭,然後一步一步朝他走近。
岑未济顿时有种大难临头的预感,那张原本已经拉直极限的弓弦紧的快要断裂了,恐惧让他绝望而怯弱的闭上了眼。
仿佛只要看不见就能逃避一切似的。
微弱的气流和岑未济那强大的气场都无处不在的告诉他,对方近在咫尺。
可他像一只被擒住後颈的猎物似的,缩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除了装死,别无所能。
烛火晃动,连带着影子也抖个不停。
岑未济垂眸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少年,一双眼喜怒未辨。
“董知安。”他突然开口道。
阴影处晃了晃出现一道人影,是董知安。
“搬把椅子。”
“是。”董知安迅速搬了把椅子放在了岑未济身後,再次悄悄退下,头至始至终低垂,多一眼都不敢看。
岑未济在椅子上坐下,背靠着椅背,两只胳膊搭在椅子沿上,从袖中掏出一串佛珠,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一颗一颗拈动着。
佛珠滚动的声音像心跳一般。
一下又一下。
一串是二十七颗,等拨到第二遍时,岑未济的声音才再次响起,但已平缓很多。
“朕处置郭少安,岑顾半句求情的话都不敢说。”
岑云川背脊微微动了动,但还是没敢擡头。
“你跟随朕的时间更长,更应该知道朕的脾气。”
“儿臣……儿臣,不敢不遵圣喻。”岑云川慢慢道,但还是提出了最後的底线,“但是求父亲不要将他们赶出京城……”
他说这话时,已不知不觉流了泪,所以最後几个字中带着股哭腔。
“万师傅在京中呆了已有五十载,这里就是他的家……”
他说得断断续续,眼泪吧唧吧唧往下掉。
“汤师傅的长子病重,如今离京,便是要了他的命……”
岑云川努力想要憋住眼泪,但显然效果不大,肩膀一怂一怂的,也不敢拿手背去擦眼睛,说话间气息乱成一片,句音模糊,但字字都情深意切。
“求父亲……求您,不要……”
岑未济翘着腿,手里拈着佛珠,沉默注视着他。
等他说完後,才骤然气道:“朕正是恼他们,将你教成了这副性子!”
“仁弱偏善!心慈手软!”
他说完,一把收了佛珠,然後用鞋尖勾起岑云川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