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五十九章
岑云川撑着伞出宫时,正好遇上了太皇太後的轿撵。
他面无表情地退开一些,准备避让,可轿子却停在他身边,那个女人挑起帘子,朝他露出打量的神色来。
见他一脸倾颓的神色,女人隔着轿子,不由高兴地挑起眉,“呦,这是怎麽了,又被你那个皇帝爹给欺负了?”
岑云川垂着眼没有搭理她,无声地行了礼,板起身,准备继续走。
“怎麽?瞧你这副模样,这是准备认输了?”太皇太後擡高声音道,“也是,他不会对你怎麽样,顶多有些许的失望罢了。”
雨打在伞面上。
发出苍劲有力的洞穿声。
岑云川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去。
“可你身边的人就要遭了殃了。”太皇太後看着他的背影继续道,“他们会因为你的选择而付出沉重的代价,那些依附在你身边的那些人,会像白家兄弟和元平齐一样,落得非死既贬的下场。”
岑云川停下脚步。氪筙音缆
“你很想救他们,对吗?”
“可你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感到为难,感到举步维艰。”
雨势骤大,青石板上溅起白色薄雾。
他轻轻眨动了下眼睫,上面已经沾染上了濡湿的雨珠。
“那是因为,你崇拜他,追随他,将他当成父亲,当成君王。”
“却忘了,你已经大了。”
“已经不再是一个只对他言听计从,乖顺懂事的孩子了,而成为了一个可以动摇和挑战他身份和地位的储君。”
“所以他不得不开始,打压你,修剪你,提防你。”
岑云川干涩道:“你休要胡言乱语。”
“胡言乱语?”太皇太後却笑了“小子,我在宫里呆了这麽些年,见过多少父子相残,兄弟相杀的场景。”
“权力面前顾念什麽情谊和人常是最可笑的事情,宋帝欲换太子,却因为犹豫不决,被太子半夜买通宫中守卫反杀的故事,你不会在史书中没读过吧?”
“更何况,是你们这样的父子。”
她用手支着马车窗户悠然继续道,“你听说过草原上的一句谚语吗,‘一个锅里煮不下两个羊汤头……至高无上的权力,永远是无法被分享的。”
“你敢赌,你们之间的情谊经久不变吗?”
见岑云川露出挣扎神色。
“你不敢。”她笃定道。
其实刚刚在万崇殿中,当他劈手从岑未济手中夺过了那把剪刀时,就已经恍然明白了些什麽。
任何感情在交织了权力与欲望後,就无法再保持原本的底色。他曾经所奢望的,纯粹的父子之情甚至君臣之情,乃至更多的东西,都在这样日复一日,无处不在的压轧中发生了变化,权力早就剥夺了掉他们去信任,去接纳,去包容的能力,让他们沦为冰冷的棋子和执棋手。
所以当剪刀内里锋刃的那面刺破他掌心时,他没有松手,任凭血从掌心的纹路中不断渗出,滴下。那一刻,他没有感到疼痛,只是很庆幸,庆幸自己挡下了这把利刃。
“你想要护住他人,保住你的位置。”
“需要比现在更大的勇气和力量。”
他转身,穿过白茫茫的雨幕,看向了轿子中的女人。
“只有你拥有了足够多的东西时,当命运的利刃劈下的那一日,你才有能力替自己,替别人挡下那一击。”
他看见她的嘴一张一合。
吐露出这些话。
“你为什麽要跟我说这些?”他反问道。
她擡起唇角,看向他,慢慢道:“哀家虽然不喜欢你,但也见不得有人因为愚昧和无知而丢掉性命。”
他撑着伞柄的手握紧。
“好心再提点你一句。”她摆布着手上的护甲,漫不经心地道:“吴克昌要回来了。”
他猛地擡起眼。
“哀家没记错的话,他当年是被元平齐赶走的吧?”她摸着护甲上的宝石,轻佻道。
似感觉到了他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