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把关系暂停在这一步,才对所有人都好。
一直以来,能让程际野犹豫过的事情不过那麽两三件,想清楚之後当然就会止步。
水泥台阶边生了杂草,雨夜带着点湿滑,他们先後踩过去,也没有完全压制它的生长,还在颤颤巍巍地冒着尖。
甚至因为他们开了天台门,雨停後第二天的阳光就能慢慢照到这里,让它在阴暗的角落里郁郁葱葱地生长。
自这天起,他们的关系恢复了正常。
乐队里也一片井然有序。
那些带着疏远的日子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每天早上的早饭依旧默契地挂在门把手上,讨论词曲的时候最主要的part依旧寸步不让,对视也不会眼神回避,只有程际野带他坐机车的时候嫌麻烦,还硬逼着他学,游星戈压根不好说自己本来就会,硬着头皮假装手忙脚乱地学了几天,就轻松上手了程际野的爱车。
光看相处时的举动,只会认为他们依旧和以前一样的好关系。
是不用也不会想太多的朋友。
乐队的贝斯手轻易发现了这次转变,虽然一头雾水,但这是件好事,繁忙的乐队生活里,他很快就把它忘了。
他们的演出越来越多,场子日渐爆满,开始筹划的录音带也提上日程。
有时候走在南平巷子里,就能轻易遇到喜欢他们的粉丝,查尔斯已经得意扬扬地签出去不少签名,字体中英混杂,光看签名还挺好看。
游星戈已经听过他在耳边讲过了一次又一次事迹,絮絮叨叨包括正在追他的女生,有时候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他们聚在一起玩卡牌游戏,游星戈还捏着牌忍受着查尔斯的语言轰炸。
「所以你就是为了证明上次我开玩笑的那句是错的。」卷发青年最後抱怨道。
他指的是上次开玩笑的那句恋爱经验少。
「那倒也不是,」金发小辫的鼓手也没炸毛,只是得意的表情一滞,想了想才接着开口,「这说明什麽?主要还是说明我很适合搞音乐。」
接着查尔斯就开始瞎侃,说自己有一天在音乐上出人头地了,他就洋洋洒洒写信给他那异国他乡的老爸,表示自己不需要继承家产也能活得多姿多彩。
游星戈当他在开玩笑,结果後来挑时间问程际野的时候,这个人给了他肯定的答覆。
「真是富二代啊?」卷发青年挠了挠头。
距离他穿书过去了太长时间,加上那本书的剧情写得过於流水帐,跟传记似的,乐队的部分又占太少,他确实有些记不大清。
程际野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挑眉露出个很淡的笑容:「但他们家实行长子继承制。」
游星戈一口水差点呛出来:「这都二十一世纪了。」
他实在没想到有一天还真能听到长子继承制这种东西。
程际野看了他一眼,很自然地上手拍了拍他的背,游星戈硬生生把自己呛住的动作又多延长了几秒。
他现在窝在程际野家的沙发里,面对着这个人的表情,内心缓缓升起了一缕疑惑。
二十一世纪属於他和程际野的新型冷战结束,但是他还是感觉这种相处模式不太对。
他心中若有所思地看过去,今天是个不晴不阴的日子,天色大白,一切正好,比前些日子的阴天好多了,从外面折射进来的光线很是明亮,程际野的表情也一览无馀。
那张脸上噙着淡淡的笑意,对他投注的视线毫无回避。
游星戈突然注意到程际野有一双颜色太深重的眼睛,如果不格外留意的话,压根看不出来他的情绪。
他的目光停留太久,程际野问:「怎麽了?」
连说出这句话的姿态也无比自然,让游星戈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
撩不动?白撩了?
男主的心思真是难以揣摩的东西,游星戈於是回了他一个很轻的笑容。
「没什麽。」
他发自内心地觉得他的主唱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就算抛开出众的外表和横溢的才华,程际野这个人的心也过於漂亮和难测。
夏天的午後暖烘烘的,就算没有太阳,天气刚好压在多云上,也能感受到空气里的燥热。
游星戈对上他的眼睛,在那双黑沉色的眼睛里什麽都没发现。
他很少遇到这样的人。
常在晚上发酵的感情在这个午後悄无声息地流淌着,房间里还放着他们新写的歌,是出奇和缓的风格,一点也不炸。
程际野先移开了视线,在副歌响起来的时候微微皱了下眉,开口评价的声音很轻:「这个桥段写的不好。」
「再改一下吧。」游星戈说。
程际野随手翻开乐谱,他记东西向来很有规律,轻易就能翻到那首歌的位置,游星戈靠近他看,他也没有挪开位置。
因为不需要,如果只是站在朋友的立场上。
真的不需要,程际野屏住了呼吸。
他拿着谱子边角的手往下压重了点,把视线从游星戈那总是翘起来的一缕卷发上移开,被主人珍重写下来的曲子黑白相映,游星戈的脸也在黑发之下,露出一点淡漠的白,生动得像幅山水寥廓边际游走的水墨画。
……他总是想保持这样不远不近的距离,深藏於心的不止是感情。
太远了,他怕卷发青年会像不久前一样察觉。
太近了,他又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麽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