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卖部的老板娘。”
周茉听见旁边有人说了一句,忙起身道:“她来接儿子了,我出去跟她交接一下。”
说罢她提起了包,又把放在旁边的塑料袋也顺手拿走了,出去时老板娘已经抓到了自己的儿子,无需周茉交接什麽。
老板娘也没找到楼望东,周茉那点烧到半夜的心火又蔫了,她忽然明白,喜欢上一个人,就是将快乐的那条绳子攥在他手上,他一提,她就会不由自主跳动,他一牵,她便会生出从未有过的颤抖。
身不由己了。
她最後往院子外走了。
一直踱步到巷口的一道大树下,它的影子很高,伸展得很宽,周茉站在它底下就能被完全藏住了,她正要躲起来等人的时候,忽然一束车灯将她照得无处隐匿。
她就抱着一瓶茅台低头,好像她不看灯,灯就看不见她似的。
地上的影子长长地拔了过来,他身上的气息呼哧呼哧地朝她席卷,周茉步子往後一退,踩到一片落叶,“啪”地一声,响得暴露了她的心事。
“要走了吗?”
他这样问的时候,周茉蓦地擡起一双眼睛看她,草原的夜晚也是凉的,她冻得眼眶有些酸:“是啊,明天坐车去海拉尔,後天一早的飞机呢。”
气话都往外涌了,楼望东显然怔了片刻,远处还有笑声,他低头说:“我是问你现在要回去睡觉了吗?我送你回去。”
周茉脑袋撇到一边:“不用。”
楼望东就笑了,男人的脑回路真是奇怪,他看不见她在生气吗,还说:“我今天都送了一天的人了,不差你一个。”
“那你送他们好了,你们这儿那麽多人,还有会跳转圈舞的鄂温克姑娘,够你送了。”
楼望东忽然朝她走近一步,周茉後背就抵到了树桩子下,听到他沉声:“你喝酒了?”
周茉晃了晃手里的茅台,“叮当”的声音像驯鹿脖颈下悬着的铃铛,将猎人的目光引了过去。
她低头拧开了盖子,又从兜里掏出了一枚小小的酒杯,从里面倒出了最後一点,递给他说:“喝酒怎麽了?你喝了就不能怪我了。”
今晚也不是白来,学会了劝酒的说辞。
楼望东接了过去,目光往她脸上一扫:“今晚和他们聊什麽了?”
周茉想到他奶奶那句:要见面就用力地见面,草原上总是很难相逢的。
她眼睫一垂,说:“你妈妈讲怎麽拐你爸爸去北京的事。”
男人喉结一滚,那酒就顺了半杯入喉,才说:“怎麽拐?”
天上的月亮照着头顶的树,无数的叶子像无数的星星发着光。
周茉心口往下陷着,说:“她让你爸爸喝了酒,然後问他——愿不愿意陪我去北京。”
风声一过,头顶的树叶落下了几片,像有流星跟着坠在脚边。
楼望东的气息浓烈在酒精里,问她:“瓶子里还有酒吗?”
周茉摇了摇头,攒着的最後一点酒都是给他留的。
楼望东说:“那我杯子里剩下的这点就是「福根」了。”
她眼睫一颤,看到男人把酒杯递到她唇边,嗓音里含着风声落下:“我把这「根儿」给你了。”
又被他哄好了,虽然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一直在等他丶却等不到有多失落。
而且那个晚会里大家都是成双成对的,楼妈妈有楼爸爸,也不能一直给她做翻译,她被陌生的语言围着,急切地想找一个熟悉的支点。
此刻周茉侧仰起头,脖颈顺着透明的酒液吞咽又吞咽,他给她灌了剩下的酒後,忽然俯身搂住了她的腰,一阵急烈的风涌来,周茉的喉咙被他叼咬住了。
“嗯……”
她的声带顷刻颤着他的凉唇,他仿佛在吮吸着流经此处的津液,周茉的手去推他时,被他捏着酒杯的左手圈住,擡起,连同她的脖子也送向了他。
远离他时她的心会丢,靠近他时觉得命也要丢了。
这里的街道生怕有人经过,周茉细声地咽着气劝道:“会被看见的……你在这里都是熟人……会丢脸……”
她半忍耐着哭腔半是威胁,这句话在他们重逢的时候,她也说过,当时就被他抱进车里啃了,这次她说出来登时有些後悔了,怕他又要将自己掳上车去。
谁知他松开了她的脖子,好像被他留了一个标记了。
烈风转而包裹着她全身,周茉整个人陷入他宽大的怀抱里,听见他说:“那就去北京。”
心弦一扣,她眼眸在暗夜里湿湿地一怔。
原本在喉咙漫延的酸涩,刚才被楼望东一咬,嘬地一声,酒精变成了一块糖。
周茉含了一晚上,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照镜子,下巴往下的脖颈处,牙印还在。
她看了眼手机,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她饿着肚子在行李箱里找衣服,原本要收拢的衣物又被她翻了出来,最後终于找到她之前怕温差大带的薄围巾了。
莹粉色的轻柔,也只有鄂尔多斯能産这样的羊毛。
手机“嘟嘟”做响,一解开飞行模式,就看到楼望东十一点发的短信,电话估计是忍无可忍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