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则与上次不同,也许是离得远了些,瞧不见睫毛生成的眼妆,唯见黑墨般的眸子里藏满深渊一般的忧郁和孤寂,像一叶漂流的孤舟。
从起初发现他的惊讶和不断地探究与打量,到最後释然,目光的对峙从未停止。
一瞬间,时光流转,宛若千年……
在整片静谧幽僻的时空里,逐渐回荡起她傲慢的质疑:“所以,你一直都在?”
这句话听上去更像是肯定。
那麽多天,从国藩院到天音寺,不是不在,是真的没有人发现!!!
那麽此刻,他应当是刻意让她发现的,目的又是什麽?
听见她不满地质疑,他从树上飘落,就像一颗大一点的望天树果实,轻巧俊逸,毫不费力。
既然对方已经有了结果,闻不生也没有去解释,枯枝干叶在他的脚下发出窸窸窣窣断裂的声音。
“据说这里的望天树有两颗很特别,一颗无论什麽季节都开花,另一颗一年四季只结果。”
上次他将自己裹成黑色的乌鸦,这次似乎好一些,内衬黑色里衣,墨蓝色长衫上束着一副不知用了多久的皮质蹀躞带,看上去稍显人气。
不知为何,此时的他仿佛携带着无穷无尽的悲伤,波澜不惊的眼眸中隐匿着浓浓的黑雾。
他单手摸着身旁这颗刚刚纵身跃下的参天大树:“这颗就是那个只结果的,至于另一颗,不知道是不是在林间深处,至今还没有人见到过。”
顺着对方的目光,清窈望向眼前高耸的林深巨木,擎天之伞,绿意盎然,枝头缀满带翅膀的果实,是和一旁那些冬眠初醒的不太一样些。
然则一棵树而已,再怎麽生机勃发和特别,与自己所谋职之事无益,她亦没有兴趣关心。
况且一直以来好像被人戏耍的感觉并不好,是故在这个人面前,清窈的脾气意外地差了些:“既如此,春祭曰祠你便随我一同去,正大光明的。”
犹豫片刻,男人似是在考虑什麽。
也是,从未听说生活在暗影世界的刺客,堂而皇之地暴露人前招摇过市的。她想见的也正是他的为难。
而後却见对方紧盯着自己,意味深长地反问:“你不是怀疑我吗?不担心我另有目的?”
因白露未晞的舞步需要动作舒展,所以在女眷中琅朱公主的身材无疑是高挑的,面前的闻不生却还要比她高出一个头来。
冷肃的眼神就这麽直勾勾地瞧着她,傲然睥睨的态度不带半分多馀的感情,看得清窈有些微怒。
幸而她恢复冷静很快,风轻云淡之际,嫣然一笑。
从来没有人能牵着她的鼻子走。
“所以才要带你去啊。”,她说。
不把老鼠放在明处,怎麽知道它要逃往哪里,又如何引得群蛇窥伺。
“好~”,他突然果断答应了。
顺着自己来时的步伐下坡而去,是打算跟她回院子的意思吧?清窈想。
忽而,走在前头的男人侧过脸颊,浅淡问道:“你确定你的引子是我,不是你自己?”
提起裙摆,清窈追上他,冷冷瞥了对方一眼,话语间带着嗔怒:“杀手不是只需要杀人就可以了吗?”
讽刺之馀,更多的则是警告的意思。
既然他一直都在,那麽她做的许多事他都看见了!一个知道太多的人还很聪明,离死亡只会越来越近。
说罢,越过他,走在前头。
纤细的腰肢,侧身扭动,飘逸如月宫仙娥。
既骄矜又郑重道:“跟好了~我的护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