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映厅里已经灭了灯,小马等了温潋秋两步,在他走近时,凑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这时,温潋秋觉得背後有刺眼的光芒照了进来,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小马推了开去。
等温潋秋回过神来,就见小马已经飞快地向着放映厅前方跑去,那里是放映厅的盥洗室,小马可以跳窗逃出去。几个拿着手电的人果然向小马的方向追过去了。温潋秋立刻转身绕到放映厅另一侧入口。
幸而那里并没有人,温潋秋连忙走出去,汇进人流的时候松了一口气。
“站住!”忽然有个声音在他背後响起来。
他立刻绷紧了神经,不敢回头,只是继续往前走。
一阵脚步声赶上来,两个穿着军装的人上来把他拦住了。
温潋秋顿时觉得自己的手心都发凉了。
“你们干什麽?”
“我认得你,”一个女人的声音在他背後慢条斯理地说,“春江饭店里见过。”
宽腰带卡出一把纤细的腰身,女军官款摆腰肢走到他面前,脸上是和蔼的笑容。
“刚刚有个戴鸭舌帽的小孩,是不是你给了他一张电影票?”
女军官眉毛画得极细,眉峰挑得锐利。
温潋秋本能地感到恐惧,紧抿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你不该是干这种事的人,”女军官打量着他,艳若桃李地一笑,“要不是淞浦城再难找出一张你这样的脸,我还真怕我认错人了呢。”
“八月廿九好日子啊。宜结婚,宜出行,宜安葬。嘿,你瞧瞧。”
这是一间审讯室,昏暗,潮湿,摆着一张巨大的桌子。
桌子的一侧坐着一个两颊生着横肉的方脸,他翻着手里的日历,揭开给桌子另一侧的人看——那是个被折磨过的人,身上的皮肉是肿胀的,渗着血。
“老兄啊,别怪我下手狠,”方脸颇和气,“实在是你供出来的这个,他看起来就不像个联合会的人。你们联合会真是气数尽了,用这样的毛孩子?我还以为你也是那不识趣的人,拿瞎编乱造的话支应我们呢。”
“我没有,我说的都是实话”那个浑身带着血的人哆嗦起来,“小马确实是我们的联络员。你们抓住他了吗?我来和他对质。”
方脸有些不悦地重重出了口气,转脸看向温潋秋。
温潋秋这才意识到,进了审讯室的只有他一个人。小马也许是逃掉了。
“我们会叫他跟你对质的,”方脸道,“现下还有件更要紧的事,你给我认一认他。”他擡起手,往温潋秋的方向指了过来:“认识他吗?”
那个浑身带着血的人看过来了,温潋秋害怕得闭上了眼睛。
“我,我好像没见过他。”
“你确定?”
“……也有可能见过。”
“在哪里见的?他叫什麽?”
“……我想一想。”
“他是做什麽的?”
“……我得想一想……”
“想个狗屁!”方脸一拍桌子,“你根本不认识他!”
“我,我认……我想想,我也许……”
方脸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
“别带我回去,”那人恐惧得声音都变了,“叫小马来,我跟他对质,他有他知道的东西,他联络过孛州的人!”
温潋秋一直闭着眼睛不敢睁开,他听到那人被拖走了,还在痛苦地叫唤。
“砰。”
审讯室的门重重地合上,把尖叫声都关在了门外。
“混账,”方脸开口了,“你们怎麽还把人押着,这是我裘老兄的亲弟弟!还不赶紧请人坐下。”
温潋秋被人架了起来,带到刚刚那个浑身是血的人坐过的地方。他不禁睁开眼,看了一眼那人趴过的桌沿。那桌子上有许多污迹。审讯室里的灯光昏暗,他不确定那是不是血。
“裘老兄的弟弟,就和我自己的弟弟一样。你别怕,我问你什麽,你照实告诉我。好不好?”
温潋秋感觉到自己的手臂和小腿都在打颤,可他控制不住。
“这孩子,可怜见的,”方脸笑着,点了一支烟,“瞧把你吓得这样,我裘老兄一会儿该找我算账了。”
这是什麽意思?温潋秋混乱地想。哥哥知道了吗?他会到这里来吗?
“弟弟,”方脸热乎地说,“你告诉我,你认不认识那个小马?”
温潋秋咬紧了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