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
深更半夜,囚室的门却打开了。温潋秋迷迷糊糊地,被人抱了起来。
“哥哥。”他不由喃喃了一句。
抱着他的人迟滞了片刻,轻轻喘息着,步伐加快了。那人的气息时长时短,行走时快时慢,过了盏茶功夫,像是进了一处屋子,把他放在了一张床上。
一盏灯点亮了,耳旁有水声,很快,便有清凉的湿毛巾揩拭着他的脸。温潋秋动了动睫毛,清醒了。
睁开眼,他看见于义同坐在身旁,立刻惊得要起身。
“嘘——”于义同轻轻地道,“这是我住的地方,你别吭声,别让人听见。”
怎麽回事?温潋秋有些困惑——难道是于义同良心发现,冒着风险把他救出来了?
于义同又拿了湿毛巾要来给他擦拭,温潋秋躲开了,低声道:“我自己来。”
毛巾递在他手里,于义同却还是直勾勾地看着他。
“你出去。”温潋秋不客气地道。他以为于义同没那麽容易打发,却没想到,于义同竟然真的起身出去了。
门轻轻关上,温潋秋又把灯灭了,才悄悄地脱了衣服,自己擦洗了一遍。擦洗完,他才想起,自己手边并没有换洗的衣裳。他只好把那几件衣服也放进水盆里洗了洗,又湿漉漉地穿上了。
收拾妥当,他才重新点起灯,让于义同进来。
两人面对着面,温潋秋却一时不知道该怎麽开口。
于义同的外表变化很大,尤其肩背有些佝偻。据说是因为淞州陷落时,他跟着老于留在了淞州,随自卫队作战时,不慎摔伤过。他们的那支自卫队後来接受了联合会的帮助,却在一次东洋军的扫荡中几乎全军覆没。活下来的人都溃散成小股,各自奔逃。于义同碰巧跟着的是几个联合会的骨干,後来便辗转来到了渭州,前不久被分配到羊角岭的法院,做了一名小小的狱警。
他身上早没了当年于大公子的骄横和威风,甚至颇有几分低眉顺眼。温潋秋被关在囚室时,曾向于义同多次求助,可于义同每次都只是沉默。温潋秋一度绝望过,却没想到终究还是于义同把他放了出来。
“谢谢。”温潋秋轻声道。
于义同还是直勾勾地看着他,并不说话。
“他们会找你的麻烦吗?”温潋秋问出了口,却又立刻後悔这样问,连忙道,“我会逃出去的,去找陈老师,到时候我一定回来帮你。”
“逃?”于义同道,“这周边不是东洋人,就是中央军,你怎麽逃出去?”
温潋秋也一时默然。
“……可我总不能留在这里,”他有些无助,“还有燕访,我得想办法救燕访。”
“你不用担心她——”于义同话说了半截,又掩住了。
“怎麽?”温潋秋已经听出话音,“燕访已经被救出来了?”
于义同迟疑着,却还是点了点头。
“是怎麽回事?”温潋秋急切地问。
“昨天的那个小兵,”于义同有些不情愿地说着,“他找了人回来。”
“怎麽没有人来告诉我?”温潋秋说着,却松了一口气。
“他来了,还要接你走,”于义同又直勾勾地看过来,“是我告诉他你睡下了,让他明早再来。”
温潋秋立刻看向于义同身後的门,只刚一动,就被于义同死死地攥住了手肘。
“你别碰我!”温潋秋着急地在他佝偻的背上捶了两下,却还是被他牢牢拖住,一直拖回床边。
“老子,”于义同的眼睛都发红,“老子就是要弄你一回。”
“你敢!”温潋秋用尽力气挣扎,却还是被沉重地压倒,“于义同,你要是敢,我就……”他想说“我就死在这里”,可却又想起了哥哥。于义同已经在拉扯他的衣领,他擡手掩过去,手指碰到锁骨的位置。
“你要是敢,我就告诉人!”
“告诉人?”于义同手掌一顿,猛地卡住了他的颈子,“你疯了?这事你敢告诉人,我们两个不死也要去半条命!”
“害……怕,”温潋秋痛苦地往後仰,“你就……别……”
于义同滞住了,半天,才又突然地暴躁起来:“老子怕什麽?”
“我……哥哥……”温潋秋的眼角已经泛出泪水。
“你哥哥远在天涯海角呢!这一回他救不了你!”于义同强硬地按住他,俯身想要亲吻,温潋秋剧烈地咳嗽起来。
有温热的液体从他口腔里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