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重修旧好
周日上午,新港大酒楼。
“我感觉每次跟你吃早茶我都会说,”张漾漾染着一头浅金色的头发,呷了一口茶,老生常谈,“你在广东待那麽多年,居然不会说粤语!?”
这确实是张漾漾和林些每次来粤菜馆必说的经典台词。
林些见怪不怪,用粤语笑着回她:“系啊。”
虽然他在深圳上了几年学,但毕竟初二才转的学,高中以後,身边同学又大多都说普通话,没有语言环境,因此他的粤语说得和徐恪的散装英语差不多,只有唱粤语歌时最拿得出手,典型的唱得比说得好。
“那他会吗?”张漾漾神秘莫测地对林些挤眉弄眼,深怕林些不知道她问的是谁。
“嗯,他会。”林些抿了一口白瓷杯里的菊普。
而且他说的很好听。
张漾漾像发现了什麽惊天大新闻,恨铁不成钢:“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他也不是广东本地人,怎麽人家就学得会?”
因为他就是很厉害。
林些心里这麽想,但嘴上说:“他小学就搬过来了,而且好像他当时读的小学,小朋友们说粤语的还是挺多的……”
“还‘小朋友们’,还怪可爱的!”
林些莞尔一笑。
事实上,他第一次遇到孟献廷,在刚转学来人生地不熟的校园里,他和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粤语。
虽然林些到现在都没弄清楚,当时那个比自己高一头的大哥哥,叽里呱啦对自己说的是什麽,但他只记得他的声音很好听,如听仙乐耳暂明般的好听。
初三的孟献廷,许是觉得他一头雾水困惑不解的样子很有趣,眉眼一弯,改用普通话问他:“同学,你是迷路了吗?”
“……所以他当时在学校里随便一晃悠,就捡到一只迷途羔羊的你,你们的孽缘就从此开始了?!”张漾漾听得兴趣盎然,双眼像黄鼠狼看到鸡一样放着金光。
林些知道张漾漾醉翁之意不在酒,临时约他出来吃早茶,纯粹是为了听八卦。他夹了块凤爪,生无可恋地说:“张漾漾,你看看你现在这个吃瓜样!”
“哎呀呀,然後呢然後呢?”
“我当时在找老师办公室,他正好也要去,就带我去了……”林些顺手给张漾漾倒了点茶,“我当时的初中班主任,是个老广东,普通话说的口齿不清,我第一次听他说话完全听不懂,然後他就好心在旁边给我们当翻译……”
“哇噻,小小年纪,同声传译。”张漾漾听得津津有味,还不忘给自己夹了个虾饺。
林些现在想想那副场景,依然觉得很搞笑,垂下眼,喝了口茶,像是回忆太多,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得简明扼要:“嗯……认识了以後,他对我还挺照顾的,应该说对我特别好,当然了,他对谁都很好……就是电视剧里那种很有亲和力丶很阳光很帅气,女生见了都会犯花痴的那种学长……”
“啧啧啧!小些些啊,想不到你初中竟是那种会犯花痴的男生啊!”
“我就是打个比方!”
林些心道,他可是深藏不露很多年都没被发现,怎麽可能轻而易举犯花痴。
他接着言简意赅地说:“再後来,一来二去熟了,经常还会一起打篮球什麽的,然後就成为很好很好的朋友了。”
再然後,越来越好,好到形影不离丶密不可分,成为彼此最好的朋友。
“你把剩下这块排骨夹了吧。”张漾漾把豉汁排骨推过去,接着问,“然後你就日久生情了?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了???”
林些低头,夹走了最後那块排骨,看着路过的服务员顺手把那个小蒸笼收走,还不忘说了句“唔该”。
他沉默了片刻,觉得张漾漾文绉绉的说法其实很浪漫,淡淡笑了一下,答道:“嗯,算是吧。”
林些此後每每反思自己那些年是否用情过深时,都会得出一条不争的铁论——他会喜欢上孟献廷是一个必然发生的过程。
时间可能有早晚,地点或许有偏差,但这个既定事实是不可避免,一定会发生的。就如同中学数学里,学到的函数公式f(x)一样,无论林些这个自变量“x”再怎麽变,只要套的这个“f”函数是孟献廷,那不论经过怎样的运算过程,都会得出他会对他一往情深这个必然的运算结果。
“那他这两天有再给你发微信吗?”张漾漾小心翼翼地撕着流沙包底下的纸,深怕撕破流一盘子。
“没有……”
幸好没有。
自那晚林些没再回他那条奇奇怪怪的微信以後,他和孟献廷的微信界面理所当然地恢复到它本该有的沉寂。
就让它继续保持吧。
何况,本就无话可说,何必没话找话。
“但他,”林些给自己添茶,思及此,颇为无奈,“昨天把我发的每一条朋友圈都点了个赞……”
“啊?!”
张漾漾的流沙包“咵”地一下被撕破,流了一盘子流心。
“嗯……”林些不知道他这是要干嘛,小声嘟囔,“简直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