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有这麽大一点。”萧璟比着手势,到膝盖上方左右,“掉在了水池里,浑身都是淤泥,像是惠山泥人,巧就巧在当时的确就是在江南。”
若是他先前说很久前认识自己,沈鸢还不信,但是他那麽准确地说出自己曾经落过池塘,那大概就是真的了。
事实上,那是她三四岁之时,她早已没有了那时的记忆,但对那一次落水却印象深刻。
有时午夜梦回,她都会记得那次在水里挣扎的场面,直至噩梦惊醒。
萧璟回忆起孩童那段无忧无虑,不懂算计的时光,眼角眉梢的笑意多了几分真实。
“我们当时几个男孩还在说笑话,说这泥人将来会被谁娶到家里去。”
闻言,沈鸢咬着下唇,脸颊憋得通红,荫凉低下,後背也热出了一身汗。
他这麽一说,她倒有了些印象,小时候有一群年纪比她大稍大的男孩陪着她。
“我好像记起来了。”沈鸢声音怯怯,不似将才那样对他不理不睬。
大殿内厅,太医正为傅翊周重新拆线,小巧金制的剪刀,一根一根剪去黑色粗糙的细线,一条蜿蜒的红色疤痕上,密密麻麻的黑色小孔。
“公子莫怕,原是这点伤痛,我想着就不必再服用麻沸散。”
傅翊周望着伤口,发僵的指头动了动。
他神色凝重,“太医,我并不能感受到一点疼痛,”
“这就是问题所在。”太医眉头皱紧,“若是任凭发展下去,手腕筋脉尽毁,这一整只手臂也都会被影响。”
“到底是谁下的手,如此恶毒,看似只是一道割伤,但却并不比断掉小臂要轻到哪去。就算用再好的药,恢复也需不少时日,两年,五年,难保哪天。”
傅翊周擡眼,“敢问老先生,我的右手以後是再也拿不了兵器了麽?”
他声音平淡,似是并没有觉得这是有多严重的事。
太医被他话逗笑了,他拆完线,直起酸痛的腰,重重叹了口气。
“眼下,你能先用右手把筷子拿起来,这就说明你右手有恢复的迹象了。”
手头上还有些材料缺失,太医吩咐人去寻蚕丝细线。等待的过程中,殿外一侍女匆匆进门,将太医带出外厅。
傅翊周单腿跪在矮凳上,眯着眼睛,看着内厅大门发呆。
一炷香功夫,那太医才又会来,他捋着下巴上的羊角胡,精瘦的脸,眼睛笑成一条缝隙。
“公子随我到厢房里去,我再替你看看後背的棍伤。”
傅翊周笑着婉拒,但笑意不打眼底,“後背伤口只是皮外伤,好得差不多了,没有右手的伤严重。”
太医叹了口气,“不能仗着自己年轻就对身体不重视,既是看伤,那还是让我全都看一遍。”他语气突然有些急躁。
傅翊周轻笑,“那晚辈谢过老先生。”
在太医背过身时,他嘴角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
厢房内,太医重新替傅翊周清洗了一边後背的伤口,在傅翊周整理衣物,从床榻上起身时,太医擦了擦手,出门对先前来找他的侍女点头。
本就是偶然遇见,萧璟也并未对沈鸢坦明身份。
“我印象里最深的一件事,就是你缠着我,让我晃绳,给你荡秋千,结果秋千荡得高,你差点甩了出去,姑姑看见了,将我一顿好骂。”
“姑姑?”年纪太小,沈鸢实在没有那段记忆了,只听着眼前人饶有兴致地讲着。
“奴婢参加太子殿下!”游廊末端,一群侍从模样的人见到萧璟,立刻低头行礼。
闻声,沈鸢望了眼远处的人,又转头看向眼前的年轻男子,她瞪大了眼睛,屈着手指,擡起指向他,“太,太子?”
她怎麽也不会想到眼前人会是太子,甚至忘记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