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惟瑾捏住祝诗意的手攥在掌心,低头吻了吻小姑娘的手,才接着说:“母亲去世一年後父亲续弦,家里有了谈夏,我多了一个妹妹,但我仍然是这一辈中最大的,也是被爷爷寄予厚望的那一个。
我总是会梦见那天下午,梦见母亲一会儿哭着向我道歉,一会儿又问我为什麽不去死。我很害怕,可是我不能告诉人任何人我害怕,因为我是谈家的孩子。谈家的後代是不允许有弱点在身上的,否则就会被整个家族放弃。一直等我长到十六七岁的年纪,我才意识到我似乎和母亲患上了同样的病。”
谈惟瑾倚靠着祝诗意,嗓音里终于显露了几分疲惫和脆弱,“祝诗意,我生病了,也许这个病很严重,可是我一直不敢让你知道。现在你知道了,你还会留在我身边吗?”
祝诗意没说话,她翻身起来,用力搂住谈惟瑾的脖子,将眼泪都蹭在他的睡衣上。
“谈惟瑾,你怎麽那麽笨啊,又笨又可怜的。”
祝诗意吸了一口气,闷闷地说。
谈惟瑾轻拍着小姑娘的後背,“第一次有人说我笨,也是第一次有人说我可怜。让我看看我的小姑娘有多聪明,不过其实你已经猜到一些了,不是吗?”
“我不是猜到的。”
祝诗意埋在他胸前摇头,“最开始你说你在吃药,但是又不肯告诉我你怎麽了,我只是记得有这麽一件事。然後前段时间回归宴上,我无意中偷听到你和齐先生的对话,这才知道的……”
谈惟瑾一僵。
“你……都听到了?”
“嗯。你和齐先生在房间里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听到了。”
秘密被揭晓,谈惟瑾首先感到的并非释然,而是恐慌。他抓着祝诗意胳膊的手不由得紧了两分,说话的声音都没有那麽刚才平稳,取而代之的则是紧张。
“祝诗意,我最初接近你的确有私心,但是……”
“停。”
祝诗意并没有给谈惟瑾说下去的机会,她毫不犹豫地打断他。
她仰着脑袋,与谈惟瑾对视,认真地说:“我不在乎你为什麽选中我,也不在乎你最开始是为了什麽。我这个人吧,就是比较倔,也很较真。谈惟瑾,我只在乎你靠近我以後对我做了什麽,只在乎当下的每一个瞬间。”
祝诗意趴在他身前,呼吸轻盈,“有一段时间我怎麽也想不明白你为什麽会选择我,为什麽你平白无故为我做那麽多事情,为什麽你都站的那麽高了,还是有人敢拿你的婚事做文章。我想不明白,所以我不想了。而且最重要的是,谈惟瑾,和你在一起的这段时光,我很开心。”
“所以,你不要再为曾经的任何念头有负担,好吗?”
祝诗意这番话让谈惟瑾怔了许久。
在他的设想中,小姑娘知道真相以後很可能指责他不够坦荡光明,很可能和他决裂,很可能会说她再也不想和自己在一起。
就像昭昭质问慕如栩那样。
却唯独没有想过她会说:“谈惟瑾,我不在乎那些。”
“能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
眼下,谈惟瑾只为自己过往那些自私的念头感到惭愧。
他不该想着要困住她。
他也困不住她。
他养的这朵玫瑰花是最骄傲勇敢的玫瑰,全世界都应该看到她的美好。
谈惟瑾拥紧了祝诗意,颤声说:“谢谢你。”
谢谢你来到我身边,拯救原本对这世间毫无留恋的我。
“说好的讲故事,怎麽都变成煽情大会了。”
祝诗意吸了吸鼻子,她伏在他怀中,问:“你的故事讲完了,谈惟瑾,你想听我的故事吗?”
有关祝诗意的一切,谈惟瑾早就调查得分毫不差。
小姑娘在他这里没有秘密可言,不过他还是想听她亲口讲出来,想听她亲口说一说,没有他的那些年,她是怎样的活着。
“想。”
谈惟瑾擦去祝诗意眼角的泪水,与她对视,他勾起嘴角,说:“但这才是我们出来旅行的第一天,你的故事留着接下来慢慢讲给我听,现在先睡觉,好不好?”
“好。”
祝诗意抱着谈惟瑾蹭了两下,“我也确实有点困了,谈惟瑾,我们一起睡觉。”
“……以後不要说这麽容易引起人歧义的话。”
谈惟瑾点了下她额头。
“怎麽就引起歧义了?我说的睡觉就是字面意义上的睡觉,明明是你思想不健康!”
祝诗意理直气壮地反驳。
“好,你没有错,是我思想不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