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年(完)
纪冬啓离开家时,把骆则山所有的银行卡都放在了卧室的桌上,刚出来很难养活自己,“借用”的钱也早就连本带息地还了回去,尽管骆则山一直都让他随便用。
他没办法随便用,这麽多年了还是做不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用起来永远无法理直气壮——这也是他积蓄不多的原因。
他对家庭支出太过于公平了,每个月都对半开。账可以算得清清楚楚,婚姻却是一团糟。
但好在,纪冬啓从此以後不需要再对账。
骆则山没在家,所以纪冬啓打算发微信,他这个时候才留意到,骆则山一大早就让他转一千块钱,要随份子。
纪冬啓有些尴尬,这种无意的巧合会显得他在无理取闹,看上去更像——你找我要钱,那我干脆都还给你了,我不要了。
他赶紧转过去一笔,犹豫着要不要把还卡的事推迟到下次。转念一想,这叫物归原主,他好像用不着做贼心虚。
然而隔天晚上,纪冬啓在回家路口的便利店看到了骆则山的身影,没有出租屋钥匙,他只能在这等。
不知道为什麽,纪冬啓很想笑,他贪房租便宜选了城中村,住的顶楼,骆则山和这里格格不入。
刚开始骆则山一直让他搬家,他一味地答应,然後用工作太忙了没时间找房子敷衍过去。骆则山对他居住的环境很不满,他知道。
也很神奇,纪冬啓住了那麽多年的套房,搬到这边居然没有任何不适,毕竟在和骆则山结婚以前,他住过条件更差的工地宿舍。
纪冬啓买了杯咖啡放在骆则山面前,他没打算让骆则山爬楼梯上去“叙旧”,夜间开车总需要提提神。
“吃了吗?”纪冬啓问。
“吃了,你刚下班?”
“嗯,我还没吃,你等我一会,我去点个套餐。”
“那我也要。”骆则山一听,也不装了,他一下班就开车往这边赶,以为能一起吃晚饭。噢,现在也算一起吃晚饭吧,只是和他预想的差了太多太多。
“我给你发了消息,你没回,我就自己来了。”
一个A餐一个B餐,纪冬啓付的款,便利店的吃饭环境着实不该是“请吃饭”的样子,所以他说了一句,“下次来再带你吃饭店,今天太晚了。”
面对面而坐,纪冬啓又解释:“不是故意不回的。”
“嗯,我知道。”
骆则山掰了筷子就开始大口吃面,他很少吃便利店的正餐,如今感觉,好像也不错。
纪冬啓默不作声地看了他一眼,听起来不像生气,他心里倒是有些意外,自从他离开後,收到骆则山来电的次数越来越多,聊天记录也是两级反转,现在回复少的人成了他,骆则山连出差开会都会说一声。
纪冬啓不免想起以前得不到回复的经历,原来离开家後,时间可以过得那麽快,曾经度日如年的煎熬日子竟恍如隔世。
可他不是故意不回信息,那当时的骆则山呢?
“你车停在哪里?”
吃完,纪冬啓看他没有着急离开的意思,只好旁敲侧击地问。
“旁边商场的地下停车场,24小时封顶60,还好。”
行,骆则山这是打算留下来住一晚了,也不是第一次来,到了出租屋後轻车熟路地拿了衣服去洗澡。
纪冬啓还是在忙,对着手提电脑确认明天的工作事项,出来已经有好几年,他几乎把行业内的各个环节和流程都亲自做了,积累了一定的经验和人脉,他想回家开建材店。
“你的东西落在家忘拿了。”
骆则山不知道什麽时候洗完澡出来,将银行卡放到纪冬啓手边,说话时听起来声音有些沉闷。
骆则山不可能看不懂微信里的信息,唯一的解释就是——他默认了钱是纪冬啓的,他对纪冬啓的“物归原主”生过气,所以他亲自来找纪冬啓,用一句话维持两人的体面。
很显然,骆则山这番话不需要他回答。纪冬啓盯着屏幕,手却没再动过,他现在脑子里无端地想起几天前的婚宴,新郎将工资卡上交,宾客欢呼,他也跟着起了哄。
怎麽轮到自己的时候开心不起来呢?纪冬啓合上电脑,收好卡,洗澡。
骆则山抱着他睡了一晚,没做,第二天一大早就起床做了早餐放在锅里,再开车赶回去上班。
纪冬啓觉得自己完了,对骆则山的“好”居然没有一丝触动,甚至可以猜得出他的意图。
怕划分财産真的要离婚,怕失去人人称赞羡慕不已的好家庭,怕被有心之人发现婚外情,怕负面消息影响晋升。
纪冬啓现在也是生意人,怎麽会看不懂其中的利害关系,钱对骆则山来说,还真不是什麽很重要的东西,用它来妥协,最好不过,因为骆则山知道他开店会缺钱。
好一个互利互益的买卖。
接近年底,纪冬啓回家租好了店铺,一切准备就绪,算好日子开张。他生意上往来的人,全都不知道爱人是市里的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