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阖上门,身後扬来魏林略显着急的声音。
“你家主子呢?”
“在室内。”
一问一答罢,魏林大步迈上石阶,作势要推门进去,温洋展开一臂,道:“明小姐也在房中,大人还是随奴在外头稍等片刻吧。”
魏林稍怔,越过他肩头看向禁闭的房门,面上忽然露出些窘迫,那伸出去的手就跟被火燎了似的,急急忙忙收回来,而後负在身後走下石阶。
“这都什麽时候了,他还只顾着寻欢作乐!”
不轻不重的一句话恰好传进书房,明姝木讷地站在陆晏清面前,虽居高临下,可在气势上,她远不如他。
良久,她硬着头皮率先打破僵局。
“陛下定是知道我在你这里的事了,如今该怎麽办才好?”
他没有说话,只拿那双幽深的狭眸看着她。
如此一来,明姝心里更没底了,她两手局促不安地绞着衣带,腰臀抵着书案边沿,下垂的嘴角和眼尾无不泄露她紧张不安的情绪。
陆晏清冷笑一声。
上一世也是如此,每每有求于他的时候,她都会摆出现在这幅楚楚可怜的姿态,哪怕她心里分明无比厌恶他,恨不得剥他皮,饮他血,啖他肉。
他移开目光,若无其事地整理着案头字帖。
“我知道你害怕,但这是不可避免的。”
不可一世的淡漠态度让明姝一头雾水,她甚至来不及思索他为何突然这样。
门外,魏林在庭院里踱来踱去,烦躁时便走到那株梅树下一脚蹬上去泄火。
碎小的花瓣如雨雪般飘摇落在干净的地上,温洋一骇,擡手招来婢女打扫,一面低声道:“大人稍安勿躁,公子定是有应对之策才这般淡然,您不必……”
“什麽狗屁对策?今日召见他的可是咱们南庆皇帝,你以为他如今这一身荣耀是谁给的?陛下向来心思多疑,你家主子如今犯的可是大忌,他这般公然挑衅龙威,能保住自家性命就不错了!”
魏林两眼瞪着,一席话说得温洋哑口无言。
可那房间里半晌没有一丝动静,魏林气得咬牙切齿,放当下什麽都顾不上了,甩袍快步走去,用力叩响房门。
“陆晏清,你再不出来我可踹门了!”
那“砰砰砰”的声响一下一下敲在明姝心上,仿佛被人拿刀抵着脖子逼到悬崖,当真是进退两难。
她快急哭了,却又摸不准陆晏清的心思,一时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
可他却跟没事人一样,直待最後一本书卷归位,这才不徐不疾对她道:“待会儿到了皇宫,什麽话可说,什麽话不可说,你心里可有数?”
“我……”明姝兀自观察着他的神色,柔声试探道,“常言君心难测,我一闺阁女子鲜少面圣,唯恐,唯恐稍有不慎触怒龙颜,何况如今,陛下正憎恨我明家……”
话音落地许久,面前男人仍不为所动。
看着他紧绷的下颚,明姝心思一转,屈膝半蹲在他腿边,纤细柔嫩的手指勾住他的腰带,细声细气道,“陆首辅为官数载,最擅揣度人心及为人处世之道,不若……你教教我可好?”
陆晏清垂目,眼光在她莹润的唇瓣掠过。
她对他的利用和被迫逢迎他皆心知肚明,看着她一如曾经那般故意在他面前做小伏低,他不由神色冷沉下来。
“你好大的胆子。”
明姝被这寒津津的一声吓得心尖一颤,正欲本能地起身退离,却被他掐着腰拽进怀里,抱坐在腿上。
擡头撞上他眸底的愠怒,莫名其妙的同时还有些心悸胆寒。
当真是她太稚嫩了,竟奢想恶狼能心慈手软。
陆晏清擡起左手,用力钳住她的脸,嗓音冷寒:“这一套对我没用,你也休要再在我面前装出这幅模样。”
明姝心口窒息,一面腹诽他翻脸无情,一面小声央求:“那要我怎麽做你才肯帮我?”
“求人不如求己,自己想办法。”
她知道他是有意玩弄她,可在此关头,她没有丝毫兴致与他玩笑。
抿唇斟酌须臾,她故意说出气话:“难不成,我也如法炮制,爬上陛下的床,让他……”
话音未落,他掌心猛地用力掐住她的腰,冷喝道:“你想死吗?”
那手劲似要将她撕碎似的,她“嘶”的一声倒吸凉气,身子不住往後仰去,腰窝位置疼得叫她说不出话。
不必看也知道,那里势必会留下一片淤青。
“是你逼我口不择言的。”她狠狠蹙着眉,眼睫挂了水雾,痛感壮人胆,她仰起头质问道,“你既然不想帮我,又何必用言语激我?更何况,起初不是你要我以色交换的?如今我依着你的意思照做了,你却又突然翻脸不认人,难不成先前你答应我的话都不做数了?我……我白让你占便宜了!”
说着说着,声音越发哽咽,眼泪也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陆晏清目光炯深地看着她,不多时,几不可闻的啜泣声被外头的叩门声和魏林的叫嚷声淹没。
“你住口!”
明姝双肩一瑟,立马止了哭声,与此同时,门外也安静下来。
六根清净後,他用手指擡起她的脸,嗓音稍有缓和,说出的话却还是那麽凶狠。
“你敢人前做出这般姿态,我必剜其眼,挂于你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