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问原来是老头放鹅时,一时疏忽让家里的鹅跑去了後山,而後山不是个太平地儿,有很多吃人的妖物,没法去寻鹅。家里指望这些鹅卖钱,可不得吵起来吗。
苏须蓦听了倒是来了兴趣,前几日便听说不欲山这一片都很特别,不仅有妖物还有神兽等,他早就想到处看看。如今能确定同行的少年不是坏人,不如趁机先去玩玩。
少年不同意苏须蓦去後山,一是苏须蓦的父兄必定很着急,越早回去越好,二是後山里是有妖物而不是什麽悍匪,他俩一小一少,去就是送死。少年愿意直接留些银两给老夫妇。
老夫妇俩也说其实鹅认得回家的路,只要没被妖吃掉,就能回来。後山不是玩的地方,人千万不能去,让两人赶紧赶路离开。
可是那时的苏须蓦太过狂妄自大,感觉自己会些法术就比普通人厉害得多。他以前同父兄一起消灭过几次妖,可因为有父兄,他没机会单独对付妖怪,他想着若是这次自己单独杀了妖,定能让父兄刮目相看。
于是他趁少年和老夫妇说话,自己骑了马少年的马往後山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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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须蓦在後山四处转悠,既没找到鹅,也没遇见妖,什麽都没有,渐渐失了兴致。
後来少年找上山,看见苏须蓦没事松了口气,催促其赶紧回城里。
可苏须蓦忽地有了叛逆心理,怎麽也不肯回去。
就在两人拉拉扯扯,边走边争执时,忽然听到远处隐隐约约有婴儿的啼哭声。
苏须蓦立刻来了精神,甩开少年就想去寻婴儿。
少年一把拽住苏须蓦,方才怕伤着苏须蓦一直在控制力道,此刻不能再顾这顾那,神情严肃地说道:“这里怎麽可能会有婴儿?必定是妖怪的陷阱,快点跟我走,不然来不及了!”
“万一是妖怪抓来的婴儿呢?怎麽可以放任不管?”苏须蓦感受到少年的手臂变得极为有力。不过在来山上的途中他试过自己已经能控制灵力,于是施了个法将少年双手捆在一起,少年迈出右脚时又将其双脚捆在一起,让少年摔倒在地。
苏须蓦乘隙去寻婴儿。沿着哭声发现不远处的乱石堆里有几只蜷缩在一起的羊。难道婴儿在羊堆里?可走近一看,这哪里是羊?一个个人面羊身,腋下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苏须蓦。
无数双眼睛盯得苏须蓦浑身发毛,当他真的独自面对奇形怪状的妖怪时,恐惧击打得他动弹不得。
一只妖怪突然张口嚎叫,锋利的獠牙上挂着恶心的粘稠液体,接着其他妖怪也开始张口嚎叫。一张张巨口伴着婴儿般的嘶叫别提有多惊悚。
苏须蓦突然感到呼吸困难,心脏像要被捏碎,四肢发软,一时间竟呆住。
“快跑!这是妖兽狍鸮!”挣开束缚後跑来的少年抓起苏须蓦的手狂奔逃命,“这几只还是幼儿,大的就在附近,若是遇上只有死!”
少年话音刚落,一只半丈高的狍鸮从天而降。这只庞然大物从山坡高处跳下,沙石震飞,它的前爪在地上抓磨,凶恶黝黑的双眼死死盯着两人,血盆大口一张一合,婴儿般的叫声伴着粘液而出。
“往这边跑!”少年拉起僵硬的苏须蓦往旁边的杂草丛跑去。
结果没跑多远又遇到一只小一点的狍鸮。两只狍鸮左右夹击,仿佛在逗弄掌中之物,让两人狼狈不堪。!
一番慌乱的逃跑後,两人竟被逼到一处悬崖。
少年将苏须蓦护在身後,他手中只有一把匕首,可面前有两只凶残的狍鸮,而身後是万丈深渊,似乎只能选怎麽死。
苏须蓦躲在少年身後瑟瑟发抖,他恐惧强大残暴的妖兽,他後悔为何要贪玩多管闲事,他崩溃于这死生一线的折磨。他死死抓着少年的衣摆像,抓着唯一的救命稻草,可这救命稻草似乎亦很脆弱。
较大的狍鸮首先发起进攻,冲向悬崖边的两人。
少年迅速拉着苏须蓦往旁边闪躲,虽未被咬住,但还是被撞飞。
苏须蓦被突然冲过来的狍鸮给吓到手软,没抓紧少年,重重摔到地上摩攃了好一段,双手全被磨破,很痛。可他顾不上伤口,因为较小的狍鸮正一边死死盯着他,一边慢慢朝他走来。
狍鸮腋下的眼睛很长,看起来像一把利刃,漆黑的眼珠一点光也没有,像漩涡般吸摄他人。
吓得动弹不得的苏须蓦盯着狍鸮的眼睛,毛骨森竦,他很想移开目光,可又不敢。狍鸮的震慑由远而近,居高临下。
正当狍鸮快走到苏须蓦面前时,一个身影撞向狍鸮,正是遍体鳞伤的少年。然而狍鸮只是踉跄了一下,反而少年被弹开,在地上滚了几圈。
“快跑……”浑身是血的少年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杂乱发丝中的眼睛依旧很美,可眼神却无助而悲怆。
然而苏须蓦还没来得及反应,突然,较大的狍鸮狂奔而来,张开血盆大口一跃而起,瞬间将少年拦腰咬断。
下一刻,血肉横飞的同时,狍鸮竟撞着少年的尸首跌入深渊。
苏须蓦瞪大双眼蓦瘫在地上,脑袋嗡嗡直响,快要爆炸,身体像被漩涡搅烂般难受,五脏六腑一阵翻腾,似乎要破口而出,视野渐渐模糊,就在他闭眼晕厥过去的刹那,一道熟悉的法术一闪而过。
是父亲和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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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之後苏须蓦傻了好长一段时间,精神恍惚,吃不下睡不着,如同行尸走肉般。家里人吓坏了,因此对那次出行讳莫如深,只字不提。
後来这件事在苏须蓦脑海里越来越模糊混乱,但他清楚地记得少年好看的梨涡和少年被咬死的场景,最美好的和最可怕的,多讽刺。
有时觉得这可能就是一场梦,一场荒诞的梦,一切都未曾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