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阴谋
要说起翠儿姑娘,久在胭脂巷里打转,也是有些眼力劲儿的。
比如她看出来今天伺候的这个公子不是凡品,比如她也品出来这个公子不是单纯地想见月枝。
她想从这醉春楼出去,靠自己跟那些酒囊饭袋那是痴人说梦,倒不如从贺云沉身上打打主意。
临行前她给贺云沉穿上大氅,故意说了句:“以後公子有什麽事都能来找我,翠儿一定竭尽所能。”她看着贺云沉停下来的背影,补充一句,“任何事情。”
当时贺云沉微微一笑,那个被翠儿趁着劝酒功夫挂上的香囊掩藏在大氅之下,他跟高隋一心扑在所谋之事上,没人发现。
现如今被沈闻非看见了。
“陛下,我……”
沈闻非一个箭步冲上来,一把把那个香囊抓紧手里。不是什麽好料子,绣工倒是精巧,女儿家的心思一针一线,全在这儿了。
现在,那个可怜的小东西让沈闻非抓得快要裂线。
“呵,”沈闻非冷笑道,“怪不得非要出宫,原是去找你这相好去了!”
“绝非如此!”贺云沉赶紧说,“真的不是,臣一出宫便去了机隐处,得知陛下已然撤了李府外的围从,正要回来,又碰上了高大人,他丶他跟臣说了件事。”
听见高隋,沈闻非脸上的怒气散了些,听贺云沉说完了前因後果,刚松开的眉头又皱起来,“你去了醉春楼?!还点了人?!”
“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贺云沉讨好地拉住沈闻非的手,被人甩开了。
“别碰朕,”他极端嫌恶地甩开手臂,“你不嫌脏朕还嫌脏。”
贺云沉讪讪的,手背到背後去用力蹭了蹭,小声辩解,“不脏的,我在风口站了,吹干净了。不脏。”
沈闻非愤愤然,他还委屈上了!
他把那只香囊随手扔进铜炉里,转身就走,大声说,“常恩!传膳!”
锦缎燃烧起来没有声音,贺云沉看着沈闻非这样怒气冲冲,低头叹了口气。
本来还想着不让他心烦,想不到,还是让他知道了。
贺云沉站在原地,自己把自己的手揉搓得通红。
他自己都想不到,有朝一日,他在沈闻非面前竟也能有这麽多谎言。这个无底洞让他连个攀住的抓手都没有,只能一个谎接着一个谎的骗下去。
高隋说得对。贺云沉想,他是真不想活了。
“干什麽?”
贺云沉一擡头,沈闻非不知什麽时候又站到了门口,背着手一脸怒意,“病了一场有功了?一句也说不得你?戳着干什麽?还不过来伺候?等朕来请你?”
“不敢。”
一听他说话,贺云沉什麽都好了,他赶紧跑过去,像之前千千万万次那样,奔向沈闻非身边。
沈闻非看他过来,也没等,冷哼一声背着手就走。
贺云沉跟在他身後,看着他的手又想拉上去又不敢碰他,一颗心忽上忽下不稳当,他就这麽心神不宁地跟着,沈闻非脚步一顿,後背让贺云沉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
两人四目相对,贺云沉抿抿嘴,手背在身後扭成麻花。
“朕看你胆子是越来越大,”沈闻非声音隐隐发怒,“要是再不加以约束,朕看这皇城都放不下你,你就要爬到朕头上来了。”
“没有……”贺云沉有些委屈,“臣不敢。”
“你都跑到醉春楼去了你还有什麽不敢?!”
“那丶那是不得已,”贺云沉咬着嘴唇,低着头不再申辩了,“陛下息怒。”
“哼。”沈闻非把头偏开,不看他。
他就是心里不舒服,不高兴,有多正当的理由都不能说服他。
“赶紧去把衣服换了!”沈闻非皱着眉头,“熏死人了,像个什麽样子……以後都不许再穿,直接丢掉!”
“好好好,”贺云沉看他这样把火当面发出来,倒觉得好些,“臣马上去换,陛下不生气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