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惑(一)
段寞然倒在黑暗间,耳边只有沈寂云不带感情的评价——
“岚阅宗,还真是贯産废物。”
她的威压之下,邝诩几乎喘不过气。沈寂云擡手将邝诩手边的段寞然悬空擡起,抱在怀中。
邝诩答不上话,眨眼间沈寂云已无影无踪。他颓然起身,捡起不留行背过身,深坑之上,有人提灯站立,最前方的便是邝嘉,其次就是舒易水。
“哥——”
他自觉委屈,可声音萎靡瞬间倒地,同样不省人事。
段寞然总是梦魇,夜深人寂,她会看见粼粼月色铺在潭水里,它们来回荡漾,可她却仰着头看满月,看星星。她的身体总是温暖,就像有人抱着她,驱散潭水的寒冷。
段寞然记得,每次受伤回玄华宗梦魇时,都是这个感觉。
她欲醒欲睡,脖颈向後仰着,只能依靠沈寂云的手掌拖住:她眸光映着段寞然的脸,毫无戒备的倒在沈寂云怀里。
沈寂云不明白为什麽,她总是喜欢带着一身伤痛回来。哪里会有女孩子受得痛呢?
可她身上有数不清疤痕,大大小小都没有抹去。段寞然喜欢留着它们,沈寂云也不理解为了什麽。
沈寂云空出的手捧起潭水,在她的脸上轻轻擦拭,把血渍擦干,把伤疤擦得明显。
她忽然想:如果不是囹圄剑突然断开,她才能及时赶到,是不是段寞然就会死在那儿。
段寞然安静的躺在沈寂云怀里,蹭着她的体温,任由沈寂云折腾。她的左颈後的黑痣不大不小,却总在吸引沈寂云的目光。
沈寂云抚摸过,也亲吻过,但她总是觉得不够,却说不上来哪里不够。
段寞然抱着被子酣睡不醒,只是时冷时热却怎麽也醒不过来。浑浑噩噩好几日,才勉强睁得开眼,却周身骨痛,翻身都痛。
于是乎,她又卧榻半月。
寂华峰守山弟子仅有纪桑结丶徐景二人轮值,沈寂云收段寞然为弟子前,这两人由沈寂云亲自点拨,修为不低。
寂华峰殿间,沈寂云垂眸不语,案前炉中蓝紫色香烟缕缕袅袅,荡在她眼波里。
“守山弟子二人,你见过了?”
“未曾。”
“寂华峰可熟悉了?”
“不熟。”
“玄华宗外门杂事,你可安顿完了?”
沈寂云越问,段寞然越心悸,吐字越发不利索:“也丶也没有。”
“回寂华峰足有月馀,这月馀你在干什麽?”沈寂云声色平和,听不出她是愠是怒。
“……”段寞然规规矩矩跪地,不敢吭声:若是答也是答的上来,只是拿“游手好闲”四个字出去,多少有失颜面。
“起来回话。”沈寂云唤她起身,段寞然才慢吞吞站起来,埋低脑袋不肯擡头。她悠然饮茶,重复问道:“这月馀里你在做什麽?”
“弟丶弟子在养伤。”
“你的伤势可养好了?”
段寞然心道,这可真是个好问题。随即厚着脸皮答:“尚未痊愈。”
怎麽没蠢死你,养个伤都养不明白。沈寂云面上云淡风轻,搁茶杯的动作却不温柔。她招手示意段寞然走过去。段寞然犹豫片刻,擡脚走到她跟前。
谁想沈寂云手上灵力忽然爆开,拖住段寞然“哐当”坐倒在她身侧,她侧眸问道:“你可结丹了?”
段寞然欲拱手回话,周身灵力压得她动弹不得,只能嘴动身不动地回话:“弟子三年前已结丹。”
“三年?”沈寂云拢袖,彻底回过头凝视脑袋埋低的段寞然,“三年你却还未铸出本相,是何原因?”
“……”段寞然再慌,心想:怎麽净挑我答不上来的问题问。
“擡起头回话。”段寞然倒是想擡头,但是她根本藏不住想杀沈寂云的想法。此刻她周遭灵力再聚,掰着脑袋擡起来,段寞然挣扎无果,只能道:“弟子生性愚钝,枉为师尊亲传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