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在戎祎一个不落的训斥下,人群很快散开。
虽各归各位,却有尚未开场,便少了兴致的意思。
关阳侯与少公子将方才归来且多有嘱咐的戎祎从清窈身旁再次带走了。
不能入席的闻不生,清窈不过淡淡剐了他一眼,这厮识趣地便主动消失了。
旁人眼里,虽说是未出阁的女眷,可到底有着大周公主的牌面,是故由关阳侯夫人程柳氏携女亲自来到琅朱公主面前,引其入席,一时间竟也无人觉得不妥。
哟哟鹿鸣,食野之苹。
清窈被引至一处丝竹管乐丶鼓瑟吹笙之地,横向看过去与另一边的戎祎齐平,应是主位席。
帷帐与亭阁多为後宅妇人丶朝臣夫人们愿意使用。
溪水旁,嫩绿的草地上还放置着许多丈馀的四方形踏板,铺有皮毡,皮毡上设席面与凭几,有不愿拘于帷帐之中的少女,可于溪水边取食丶戏耍丶听曲。
因病闷了许多时日的清窈避开帷帐,特意寻了块空馀的席面,露天坐下,感受着春季风光。
“殿下随意,若有事,可唤吾儿。”
说话间示意着跟随在自己身後的程嫣,程柳氏俨然一改当初大殿姿态,低眉顺眼,极为恭敬。
程嫣也紧随其後忙道:“谨遵殿下吩咐。”
“你二人倒也不必刻意拘礼。”
“刻意”二字说得重了些,浅浅挥了挥手,脸上露出一丝不悦来。清窈自是不喜她们如此说话,好似生怕旁人不知道她琅朱与他们关阳侯府达成什麽交易一般。
会心于胸,程柳氏施了施拜礼後,匆忙退去官宦夫人聚集之处,便再无攀谈。
靠上凭几,瞅了一眼依旧还侍在自己跟前的程嫣,清窈徐徐开口:“去做你该做的事。”
“诺~”,程家大小姐颌首答允。
美人如画,琅朱公主随意侧躺置身微风之中,桃林身下。
不同初入大周宫宴时的娇艳妩媚,艳压群芳,烟雨初晴色的衣裳衬得人清新娇嫩,竟是有隐约要与这片秀丽山水融为一体的美好。
三年前尚在楚国之际,也曾春日画舫,柳岸春风。多少青年才俊为见其一眼风姿,不惜阻断游江,横跨长街,遥想昔年是何等风光?
哪怕只是姚玉郎的一幅春江月影千韵图,不过浅浅勾画了一番她的侧影神貌,为此倾囊所有,不惜散尽家财者便不少于千数之衆。
再看今朝……
似乎……
也无所不同。
隔岸的男席虽说有溪水阻隔,到底离得近,视野清晰,四处观望赏花者衆多,想不注意女席的动向也难,何况识美乃□□也。
伴着嬉闹声,花落纷飞飘飘然似雨落下,那方扑蝶,这方纸鸢,近处戏水,远处摘花,哪一方丶哪一寸瞧着都是美妙至极。
然而再往上游,绺裙烟纱似朦胧疏影,天明初晴的单衣下可见姣好的身材,若离得再近些说不得还能瞧见白玉的臂弯,肤若凝脂。
衣衫说来也算不上独特,配上雪白脖颈上那张风华绝代的脸便不由得叫人遐想联翩起来。
正与关阳侯说话的戎祎与戎烈不一会儿也开始注意到周遭衆人的异象。
戎烈武将出身,耳力自然要比旁人好一些。悄然一笑,提出不如出亭阁走一走的主意来。
心下想着:既自己娶不到,膈应膈应他这个王兄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
几人走出坐席,来到草地,不出意外一眼便瞧见岸边觥筹交错的公子们正向对岸探头探脑地看着,有几个不怕死竟还出言唱诗“有美人兮,在水一方”的词汇来。
峣姜的曲水宴因在山水之中,所以自古以来从不设屏,只以溪水为隔,有“君子慎独,不欺暗室,卑以自牧,不欺于心”之意。
现下再看,这些世家公子哪一个做到守心自持了?!
不过他们一个个倒也未曾像廖竑那般不守规矩,跃席而去。戎祎也不好当真发作什麽,只心中记恨一番,又暗自埋怨起琅朱公主为何不乖乖进入帷帐,偏如此引人注目。
隔岸,清窈觉得有些晒,便拿起丝帕,将脸遮盖。
见她终于将这扰乱人心的容颜遮住,戎祎心中方才有些好受,不过刚顺气,却仍觉何处不妥,再向对岸望去。
薄帕盖脸,正巧遮眉目与鼻梁,唯馀红唇裸露其外,更显利撩拨。
樱桃鲜嫩,叫人忍不住想啄取一方甘露,品尝其甘甜。自己看得尚且心猿意马,何况旁人?
世子殿下便愈发得不高兴了。
忽而想起自己的胞弟,戎祎骤然回首望去。
此次这厮倒是十分地有分寸,目光虽瞧着对岸,却似看着旁处。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所及之处果然是穆家大小姐一衆贵女说笑之地。
朝中虽有父王要他取二女传闻,不过自己对那个穆姻从来都是不上心的,然而若是能趁此机会夺了自己弟弟心中所爱,心中自也是平添了几分得意与舒爽的。
遂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不以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