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眼看说得越来越难听,齐大小姐只得再次开口:“舞没了,好在曲还在。一支琵琶竟能奏出金戈铁马之意,那作曲者也实在是叫人佩服。”
自小崇尚武学,又因受教佛门,是故齐姄从不喜将人分为三六九等之说,便也心怀宽广,有什麽就说什麽,便连佩服乐女之言也是张口就来,失了世家小姐的身份。
在场所有峣姜的名门贵女之中,除却已经远嫁的馀妡,就以解束公主馨姌丶丞相之女齐姄丶穆家独女穆姻以及父亲刚刚兼授太尉的关阳侯程家大小姐程嫣为尊,尤其是这次游春宴会还是程家的场子。
所以即便她齐大小姐说出的话再不合理,丢的也是齐家自己的面子,却是不知为何,还不等程嫣开口圆场,穆家大小姐竟说话了?
而且似乎是不问青红皂白地在故意迎合前者,说出的话更是十分地愚钝不堪。
“是啊,可惜馀妡姐姐出嫁博陵了,若是能以江山水云琴相合,不知该有……”
“你胡说八道说什麽呢!”
天下谁人不知江山水云琴,出身名门,大家闺秀。
馀妡虽出嫁了,馀家却尚有其他女眷在。三房有个小女儿馀姕,这个月方年满十四,据闻脾气最是急躁莽撞,听见此话,如何能忍?即刻便当着衆人的面叫骂起来。
小姑娘脾气虽躁,行为却是极为聪慧的。
旁人将乐女与她堂姐相比,她若此刻不发作,任由在场其他妇人听去,只怕而後满都城便尽是此语。
口口相传,就怕传到最後,自家堂姐还比不得一个乐人。
若此时冲穆姻发作,衆人只会觉得是穆家大小姐欺人太甚,满口荒唐,丝毫不顾馀家的脸面。
即便此事闹大被传出去,那也只有穆家家主主动上门道歉的份儿。
自己说出去的话,自然要坏在她自己的名声才好。
那馀姕本就是个不饶人的主,如今占着理,更是不依不饶。不一会儿,人群就显得挤挤攘攘起来,大多都是从中劝架的,你推我攘像一坨活动地面团似的。
须臾,只听“咚哗”的一声,衆人猛然转头去看……再就是解束公主温软地呼唤着“穆姻,程嫣~”,便知穆程两家的大小姐都落水了。
好在溪水不深,不过山中泉水冰寒,且石块多,待找木棍将两位小姐捞出时程家小姐已是瑟瑟发抖。
穆家小姐就更差了,撞到溪水中的石块,当即就昏死过去,送下山去了。
不知呛着多少水?约是要好好将养许久才能下地了。
主客两边都有落水的,方才还围拢一圈呼作一团的人,不肖片刻功夫,竟似清风一般散得快速。
加之男席的宾客都被请去後山蹴鞠,霎时间,长龙般的萍山後亭,竟显得空空荡荡。唯见那几名乐人还在茫然站在巨石上,清窈也还坐在席面。
春风拂过水面,一朵桃花正正落在清窈面前的酒樽上,连花带酒一口饮下,唇齿留芳,满口桃花的清香。
方才嘈杂喧闹的一切,宛若一场梦,来得匆忙,销声匿迹得也快。
良久,清窈从席上站起。
怡然笑看着对面溪水顽石上那群不知所措的乐人中的一个,说出一句迟来的夸赞:“都弹得不错,尤其是你~”
除却曲子弹得不怎麽样;错了几个音;指法不够熟悉;力道太差以外……对方这一曲可谓阴差阳错帮了她的大忙。
“谢殿下夸赞~”
方才还在因世家小姐落水一事有些慌张无措的乐女们随即定了定心思,重新就座拨曲。
那位出挑惹事的更是眉眼舒展,脸上挂出笑容,侃侃而谈起来:“约是出生同根的缘故,婢见殿下觉得尤为亲切,竟仿若不是第一次见一般。殿下若是喜欢婢的弦乐,婢愿前往天音寺为殿下独奏。”
上杆子不是买卖,虽说他乡遇故知,可这样强买强卖还是头一次见,其他乐女都只当她是疯了,谁知琅朱公主竟无半点恼怒。
“本宫离开故土是也有些时日,你若愿意来那自然是最好的,择日不如撞日那便今日吧,一会儿你就同我一道下山。”
一道下山?
清窈言语温和,对方却是即刻变了脸色,愣了愣,面露为难,甚至流露出一丝惊恐来。
旁人不晓得,自行去和一道去,其中不同,可谓天差地别,乐女常年混迹三教九流,自然多有盘算。
犹疑片刻後,道:“婢有这曲子的原谱,还在园中,想着您定是想瞧一瞧的,不若婢下山去拿,而後自行前往天音寺即可。”
上下扫了她两眼,清窈嘴角边噙着似嘲讽般的笑意:“也罢,随你吧~”
忽而跳出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虫儿将她扶下木踏,主仆二人一前一後向桃林里走去。
待避开所有人群耳目後,清窈方才顿住脚步。
“事情做得如何了?”,她问。
“放心吧,稳妥得很。”小丫头答。
“去跟着那个拿琵琶的,一举一动都盯紧了。”
“要下药吗?”
“本人倒也不必费那个精力,不过自她下山以後接触的所有人,格杀勿论。”
“好嘞。”,小丫头问也不问,便一口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