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酒醒梦断,花谢月朦胧
堂前的天地炉鼎上刻着“南无观世音菩萨”几个字。
风雨过後香烛残断,侧边祈福树上的红绳挂满枝头,也落了一地。
天音寺的大殿佛堂是清窈第一次来,堂内入目便是法相,左右两边空留几十张蒲团,未至课时,显得空荡安静。
唯见堂後刻着二十八宿为背景下的一张书案上坐着一位正打盹的老和尚,这是专门替人解惑答疑的位置,若山门能正常开放,倒是未见有如此清闲过。
老和尚身宽体胖,白眉白须,瞧着有些年岁。听见脚步声,半眯着眼睛擡起头,轻飘飘扫了一眼来人,伸着个懒腰,满脸困倦:“先抽个签。”
书案上摆着一个木签筒,表面有个小孔,从外看孔里黑漆漆的,实则里面塞满许许多多写满宿命的签条,瞧不清,看不见。
好像随便摇出一根来,就注定了一个人後半生的岁月。
清窈不信这个,不过还是照做了。
第六十九凶:明月暗云浮,花红一半枯。惹事伤心处,行舟莫远图。
签上桌,老和尚看了看签,看了看人,波澜不惊,直爽利落:“求的什麽?要解吗?”
心中繁杂滋味,最後化为一抹自嘲的笑意,清窈轻答:“不必了,我识字。”
恰逢日落西山,暴雨过後天边漫起绚烂的霞光。
院落哑静,树叶浮动下金光明灭,可赏叠翠坠金,风摇流香。
正欲穿堂而去,跨槛过门,身後传来老和尚和婉的声音:“丫头,要知世道人心万生相,世事浮沉尽人间。”
出了门,仍听门内传出感慨的馀音来:“明月照影人,青山看尘心,古人今人若流水啊……”
後院里虫儿撅着屁股依旧静止一般慎重地趴在草地里,过了许久才直起身子蹦蹦跳跳从远处向她跑来,手里摇晃着一只草木编织的长罐子。
灵动少女的周身被打上一层厚重的丹橘色霞光,光影交错,明艳动人。
“抓到了?”,清窈问。
若非虫儿执意跟上一只千足虫,她们也不会从後山走到寺庙前殿来。
“嗯,可大了。这次一定要做出一只最厉害的蛊虫来。”,小丫头目光坚定,郑重许愿。
“回去吧~”
红墙黛瓦眼底千塔收,粉面春光日落琅玕首。二人行走在回去的路上,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话。
“姐姐,你刚进去佛堂里头了?”
“嗯~”
“里头好玩吗?”
“盛世不见道,乱世不拜佛,没所谓什麽好玩不好玩的。”
“那佛陀有没有跟你说什麽?”
“嗯……他说,说我是个不该乱跑的老太婆。”
“啊?那可差得太远了。本来还想下次去瞧一瞧,还是不去了吧。”
……
即便周遭多出许多士兵巡逻,琅朱公主主仆活动的地方依旧冷清,无人敢扰。
梵净殿更是一如往常,跟前唯有池渊侍奉茶水,虫儿时不时出现,又时不时消失,只要不闯出祸来,清窈也便由她去。
自暗中陪伴清窈从郊外回来,闻不生再度沉隐,已有两日不见踪迹,大概是又偷偷摸摸去了哪家小姐的房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