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清窈这话再明显不过,就是赤裸裸拿妹妹威胁他的意思,本以为这一次我们的齐相总要大发雷霆了,却不想这厮依旧从容不迫。
“梅花桀骜不屈到哪里都是能活的,就看娘娘是否当真想移植,若是想,您说一声,臣一定绝无二话,今日就命人将这几株冬梅送入宫去。”
齐淮深知对方其实是唬自己的,谁人不知道如今宫中是王後娘娘一人说了算,即便有廖氏牵制,可王後不也逮着穆家的小姐一同入了宫,只需手底下两位妃嫔闹着,她依然可以稳坐後宫。
若是将姄儿召去王宫,多出一个不好管制的不说,还容易和廖氏结成一派,如此牵制她的势力一下子就会做大,鞭长莫及。
只要这位琅朱公主不傻就绝不会这麽做!
见对方精准猜中自己的心思,清窈呵呵一笑,脸色变得难看起来:“齐大人还真是大方~”
“娘娘又谬赞了。”
那齐淮低垂着头,显得十分恭敬:“娘娘此次不就是为这件事来的吗?臣一贯体贴圣心,是对王君如此,对娘娘亦是如此,自当尽心竭力。”
好一个体贴圣心尽心竭力,这个齐淮就料准了自己拿他没办法是不是,清窈气结。
“前几日临沧少府康延年贪墨作假一事皆已结案落实,想来齐大人不日便可领了文牒官复原职,本宫还未来得及恭喜大人。”
“恭喜臣官复原职?”,齐淮抿嘴一笑:“娘娘这话听着可不大真心呐~”
清窈不甘示弱回道:“齐大人说笑了,不过是个名头,本宫还能攥着不给麽。”
“那是自然,娘娘手眼通天,朝中一半大臣亦都唯您马首是瞻,本官小小一个丞相哪里经得起王後娘娘给的风浪呢,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开渠。”
此人消息倒也算是灵通,不过朝中这些人为名为利归属谁的旗下也都好猜得很。
只是对方忽而一记意味深长的眼眸让清窈顿时心下一凛,一种不好的预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现在想来徐林去西滇湾一事未免太过顺理成章,齐淮一党的朝臣大可抓住徐林与赵景之关系亲近,不合督监章程一点慢慢磨合。
可是有关这一点,他们竟绝口未提,大有明面阻碍,暗中推波助澜的意思……其心可诛。
脸色变了变,清窈发出一句肯定:“原来西滇湾开渠一事大人并不想去。”
“峣姜地理位置百转千回因山脉连绵造成交通运输一向十分不便,开渠是好事啊,西滇湾那个地方又是东南方交汇中心,看上去选址不错。”,对方徐徐说道。
看上去?
清窈挑眉,接着他的话:“可是?”
与聪明人说话就是利索,齐淮微微一笑:“可是那地方虽趋于平原却常有山石滑坡危险诸多,地下河道四通八达难以梳理,这些且还都是小事,娘娘知道最重要的是什麽吗?”
说着,对方突然阴阳怪气奚落道:“哦,瞧臣这脑子,差些忘了娘娘不是我们峣姜人,对峣姜地势多有不明。徐大将军又是个只知阵前效力的,哪里真的懂开沟建渠这种费脑子的事。”
面对这厮的挑衅,清窈拂袖嗔怒:“齐大人想说就说,不想说本宫也正好乏了~”
对方还真不愧笑面虎之名,笑容看上去虚僞且危险:“没想到娘娘比臣想象中还要沉不住气……”
见清窈停驻脚步,这厮又继续道:“本也没什麽,想来徐大人去到现场翻开地志之际,自然就会知道西滇湾五年来大大小小拢共发生过三十八次地动一事,只因地势广博,村子间隔较远,是故未曾有过什麽重灾,也就未曾达到上报朝殿的等级。所以……”
侧身瞪着对方,清窈无语至极:“所以你早就知道即便投入大量人力物力西滇湾开渠一事也势必行不通,但为了争权夺利还是让手下人特意瞒报了此事?”
本以为这琅朱公主有多了不得,竟不想是个天真单纯假装聪慧的,没几句话就被反挑动得恼怒起来,连隐藏情绪都不会,如此不沉稳,还妄图搅弄朝堂风云?
现下看来,不过皆靠皮相惑人罢了。
暗叹之後,齐淮漫不经心理了理自己的袖子:“娘娘何出此言呐?”
说罢又镇定自若反望着她,百无禁忌道:“知道此事的朝臣也未必就只有臣手下的人,谁又不是为了功绩呢?此事徐林不知,赵景之却未必不知,他赵大人又说了吗?”
西滇湾一事恐怕真要折损徐林和赵景之了,气红脸的清窈站在原地岿然不动,胸腔剧烈起伏着,一副彻底乱了思绪的模样。
见此情形,总算是将停职多日差点解甲归田的一口恶气撒了出去,齐淮骤然心情大好,说了一声告退,便欣然自怡地转身走了。
看着对方渐行渐远的背影模糊消失于视线,清窈这才松下一口气,扯了扯僵硬的嘴角,露出轻蔑的目光来。
西滇湾有问题,连赵景之都知道的事,她又怎麽可能会不知道呢?
聪明如齐淮也有漏算的时候,这厮自己方才都说,她虢清窈可不是峣姜人。
朝堂内斗确是她所乐意瞧见的,可峣姜最後一位能上阵打仗的将军折损在他们自己人手里,难道不比内斗更精彩?
有没有可能这才是一位异国公主最想见的……
这个齐淮说他忠心吧,不在乎民,更不在乎君,只顾眼前独属于自己的利益;说他不忠,又难以收买,处处同自己作对。
在清窈看来,一个什麽都可以出卖的人,又能有几分的忠君爱国?不过都是装出来的忠义。
每一份民脂民膏的背後又何尝不是自掘坟墓,还有脸以无谓处之!
不一会儿,苕华从梅林外遥遥走了过来。
依附主子耳边低语:“穆夫人带着闻公子去了寺後山。”
“就他们俩?”,清窈冷脸。
“廖家那位公子正暂住在那儿”,动了动眼珠,苕华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