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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直到天亮才结束，後院母鸡鸣叫，沈玄尘推开门看去，院中的菜田毁去大半，仍能在残迹中窥见半点沈芫的田园生活。

邻里对昨夜厮杀惊骇不已，今晨没敢出门，户户躲在家中。

楚鉴被他近卫护着缩在柴堆後，看到沈玄尘，楚鉴喉间“呵”一声，说不出其他话语。

阴淑华早就被护着逃出生天，院中是沈玄尘借的临海军，秩序井然，正在收拾尸首。

乾坤已定，诸事顺宜，沈玄尘看着满地狼藉，丝毫不影响他的心情。

当视线投向床上那腹部隆起的身影，胸口淌过阵阵暖流。

沈玄尘轻声示意临海军将此地恢复原状，便擡步回到屋内，守在沈芫床前。

谁料沈芫一睡不醒，足足等了三日，她仍在昏睡中。

沈玄尘将周围所有大夫都找来把过脉，皆不知她患了何病，开药又怕伤了胎儿，沈玄尘怒吼道：“便是不要此子，也要保住我妻子的性命。”

但大夫道，“胎儿已足月，若是流産，夫人的命也难保下。”

沈玄尘焦急踱步，忽地想起当年下山前，因窥探天机，师父对他说得那句话：“天机不可泄露，你终要付出代价。”

难道今日便是代价？

他眼眶泛红，对着上天喊道，“若是因我窥探天机，何不罚我，为何连累我的夫人？”

沈玄尘在院中矗立半晌，将沈芫抱上马车，吩咐刘壮，“速速前往三清山。”

师父有大神通，既知因果，一定能救沈芫。

三清山下，冬日里草木有些枯黄，沈玄尘抱着沈芫一步一步踏天梯而上，这次不同于之前的寻仙问道，他足足踏了千阶也未到山顶。

足底有血迹渗出，最後更是一步一个血脚印，最後的最後，他只能将沈芫背在身上，手脚并用，爬上每个阶梯。

若是有认识他的人看见，定会愕然，沈国公竟会沦落至此。

沈玄尘牙关都咬出血来，他恳求道，“还请师父救我妻儿，徒儿愿以命换命，还请师父成全。”

他身下，每层台阶都有他的血迹，蜿蜒而下，绵延不知到哪里，拖曳出一条血河。

在他昏过去前，有天外之音飘渺而来，“何苦——”

*

回到熟悉的三清山，沈玄尘睁眼便要去寻沈芫。

师父在蒲团上打坐，冰棺内躺着的身影正是沈芫，沈玄尘骇道，“师父，沈芫她没死，为何置于棺内？”

师父睁开双眸，淡淡道，“她命已绝，不过是因你骨血才有半分生机。”

“産子必死。”

沈玄尘跪下拜倒，“求师父救她一命，若是因我窥天机之过，我愿以命换命。”

师父白须白发不知年岁，他长叹一声，“何苦来哉。”

手中拂尘一扫，沈玄尘身形一晃倒在地上。

他神魂飘荡，好似回到了刚下山时，他行至国公府，府中一片狼藉，妹妹们哭哭啼啼地过来迎接他。

有个妹妹在不远处打量他，是芫娘。

沈玄尘过去摸摸她的头，沈芫一怔，飞快跑走了。

沈玄尘收回手，忽地发现这里不是他记忆里的国公府，他又缓缓飘了起来，看着自己发号施令，打理整个国公府。

沈芫有时会在不远处观察他，沈玄尘看过去时她又跑走了。

得知沈芷在卢府，沈玄尘曾去卢家要人，可沈芷不愿走，她觉得自己已经辱没国公府门楣，无颜再回去。

沈玄尘只好警告沈娴，要善待沈芷，可沈芷还是因难産而亡，而她临死前只惦记着沈芫病好没。

她的丫鬟告诉沈玄尘，当日沈芷是想要与六小姐求助，可六小姐说自己生了病，怕过了病气给沈芷，不愿见她。

沈玄尘审视着沈芫，她可没有生病的样子。

而府学开课至今，沈芫的书法一塌糊涂，其馀课也学得一般，沈玄尘对这个六妹妹很是头疼。

漂浮在半空中的沈玄尘看到小厮倒掉沈芫做的春菜卷，也看到沈芫去找齐殊学书法，在楸树下抚琴起舞。

还看到沈芫穿着嫁衣躬身三拜沈玄尘，“第一拜，谢国公府养育之恩，虽夺我名，却也供我长大，恩重无以为报。

第二拜，谢大哥归来为姊妹撑起一片天，突遭祸事，是大哥的庇护下才有安宁的生活。

第三拜，谢沈国公还认这个妹妹，没有让我落入更加尴尬的境地。”

三拜後，一人一轿去了东宫，沈玄尘的神魂也跟随着沈芫，看着她争宠失子，渐渐掏空自己的灵魂变得空洞。

直到太後假借沈国公之名让她指认皇後，为她垂帘听政做准备。

沈芫收到信息，苦笑两声，最终自刎于坤宁宫。

半空中的沈玄尘悲痛至极，冲过去抱住她，“不要，不要……”

前事他皆知晓，是他的错。这里的沈玄尘算过自己的命格，是天煞孤星之命，此生不会有相伴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