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别经年,他已不再是当年的自己。
“对不起,”沈玄尘道,“是我对你不起,你不愿入宫只是赌气,我不该放你入宫。後来也不该因楚鉴阻拦,便不曾见你。”
“我应该护你爱你,让你一世安稳。”
“什麽阻拦?”沈芫一顿,回想起梦中曾听闻楚鉴批阅奏章:“问吾妹长乐安……”
“那个身份不明的人是你,你为何唤我长乐?”
“你虽未办及笄宴,可我已经替了帖子,将你字长乐写进皇室玉蝶,也通报了宗室,衆人皆知沈妃名芫字长乐。”
楚鉴与他立场相悖,阻他物什进宫,倒也正常。
沈芫只是心惊,自己在这宫中耳目闭塞,不听不看不问,过得竟这般浑浑噩噩,好似等死。
“你是什麽时候下定决心要夺位的?”
“两江道洪灾,遍野哀嚎,水中飘满尸身,十户不存一,而朝廷贪腐,刺史不作为,天灾人祸齐发,我对着天地发誓,一定要创造海晏河清的盛世。”
沈玄尘亦是死里逃生从两江道回来。
“楚邝楚鉴都是仁慈之君,但做不好一个皇帝,那就让我来。”
他道,“永信帝登基八年,如今四海升平,三季稻喂饱了底层民衆,塔国丶建国丶高丽丶渠国与楚国互通商贸,便宜的药材丶稻种丶山货丶马匹丶羊毛进入楚市,惠及百姓。”
“而我们优质的丝绸丶瓷器丶茶叶又输送至各国,双方商会建立起密密麻麻的商业网络,将各国利益捆绑在一起。”
“哪怕遇上天灾,也能通过网络输送物资,缓解压力,不至于穷途末路,发起战争。所以这八年,天下太平。”
沈芫看着他大权在握,自信飞扬的样子,有些为他骄傲又有些难过,她道,“你……不是我要找的沈玄尘。”
沈玄尘闻言笑容一滞,“芫娘?”
“对不起,我在找我的沈玄尘,你的芫娘可能在路上可能已经消散,但我不是她。”
在她说话之时,皇宫如斑驳的壁画一片片剥落远去,有一小姑娘着龙袍跑过来喊她,“母後,母後——”
沈芫道,“她是承乾宫顾才人的女儿,她的母亲葬在宫外护国寺後院梅树下,可以带她祭拜。”
她的话音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而沈玄尘抱住她倾倒的身体,悲恸不已,“沈芫,沈芫——”
他的芫娘又在哪里?
沈芫再次醒来,映入眼帘的仍是冰棺,她怕自己又是回到前世皇宫,故而小心翼翼地推开一道缝隙,探出头打量四周。
这里不是坤宁宫,像是道教大殿,还有燃烧香火的地方。
不会是有其他世界的沈芫来过这里,被世人认作闹鬼,然後封在冰棺里镇压了吧?
沈芫脑洞打开,轻手轻脚爬出冰棺,偷偷摸摸地溜出大殿。
此殿建在山巅,一出门便俯瞰崇山峻岭,视野开阔令人心旷神怡。沈芫长舒一口气,馀光瞥见一白眉道长踏步而来。
沈芫打招呼道,“仙长,此处是何地?”
道长见到她笑道,“施主醒啦,此地是三清山。”
一副她刚睡醒打招呼的样子,泰然平静,沈芫摸不着头脑,只好问道,“我睡了多久,是沈玄尘带我来的吗?”
“施主睡了十日,是我徒儿将你送上山的。”
他徒儿?!
沈芫赶忙行礼,“师父好。”又问道,“他人在哪里?”
道长一指山下瀑布,“在那清修。”
沈芫顺着山路飞奔而下,边跑边道谢,“多谢道长,我去找他。”
瀑布下,沈玄尘正承受流水飞逝的千钧之力,他不知有没有用,但只要他吃下的苦能减轻沈芫半分痛苦,就值了。
後背被震得青紫,有血迹渗出立马被冲刷殆尽,爬天阶的伤痕并未好透,旧伤覆上新伤,伤痕累累。
沈芫换他,“沈玄尘!”
沈玄尘擡起头,难以置信,红了眼眶,从瀑布下跑出来,“沈芫。”
他略带哭腔,“你醒啦。”
沈芫看着他遮不住的上伤痕,心疼道,“你在干嘛呀,没苦硬吃,要气死我吗!”
沈玄尘上前抱住她,“沈芫,你醒啦,真好,我不是在做梦吧。”
沈芫这才觉自己腹部坠重,摸了摸才道,“这里的我还没生,天呐。”
她扶住沈玄尘,“快叫稳婆来,我估计要生了。”
沈玄尘慌慌张张抱着她回自己住处,又慌慌张张跑去寻村里的稳婆,结果一堆婶娘追着他过去。
稳婆在屋内接生,婶娘在屋外拷问,“道长,你什麽时候成的家,连孩子都有了。”
有婶娘道,“我们这几年都没见过道长,估计是道长云游天下,还俗後遇到命定之人,这才成的亲。”
“说得有理,等你媳妇生産完,定要见上一见,道长可是我们从小看到大的,成亲来不及唤我们便罢了,这孩子满月,总要唤我们吃个满月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