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意是一朵柳絮,
生来就没有呼吸。
累了,
躺在春风的臂弯里。
困了,
长眠于怜水河的怀抱里。
我愿意是一朵柳絮,
在茫茫人海中流离。
想我的时候,
我可以化作天上的一片云。
不想我的时候,
我可以化作你心底的秘密。
我愿意是一朵柳絮,
无论你是否知悉。
我已在你变换的脚步声里,
碾落成泥……”
“岑先生,刚才殡仪馆又来电话了,通知你和盛律师今晚过去……”苻文松握着手机,走到我身侧,用备忘录给我看打了两个字:尸检。
我怔怔地盯着那两个字,心狠狠地刺了一下,看了一眼在我身旁低头绾着头发傻笑的温明光,没有勇气去翻看那张被我丢了又捡回来的信纸。
我女儿——岑毓笛遭舞蹈班两个女学生和班上四个男学生联合霸凌骗到甘蔗林残忍杀害埋尸这件事,已经过去七天了,我是最後一个知道的,但我必须装作什麽也没发生……
我摘下眼镜,揉着干涩的眼睛,喘息着站起身,拿着温明光的手机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模糊不清的夜景,近乎决然地拨通了沈辞的电话,请他过来帮忙照看温明光……
以前曾经看到过这样一句话,一个人绝望到极致会心痛到无法呼吸,我跟我女儿——岑毓笛几乎没有怎麽说过话,若不是岑婉华打电话“通知”我,让我自己去立案,我或许永远不知道岑毓笛是我女儿……
她是我女儿……她写那封信之前,岑婉华就已经告诉她了……
她被害那天买的那双鞋,是给我买的……
她的两部手机,一部只存了我的微信,给我的备注是——我亲爱的爸爸……
今天下午两点,学校校长打电话叫我去学校,说其中一个涉嫌杀害我女儿的学生的妈妈在外地上班,听说自己儿子“参与”作案被刑拘了,“第一视时间”坐飞机回来找到学校,要当着学校校长丶班主任老师的面,向我“道歉”……
我在电话里说我不想去,在岑婉华“邀请”我加入的班级群里发了一句:“打扰一下,我女儿还活着,她会为自己报仇的,请邓XX丶许XX丶王XX丶闻XX的家长提醒一下你们的好儿子,晚上千万别闭上眼睛睡觉。”
校长在电话里说,我这句话发在班级群里很“不好看”,涉嫌杀害我女儿的几个学生都是十二三岁的“孩子”,“孩子”在学校看着都“挺乖”的,“孩子”要“慢慢教”,不是一时半会儿就可以教好的……
我笑着说“哦,原来是不好看啊,那我懂了,我马上就去学校”。
苻文松开车送我去的,温廷烨陪着我。
走进接待室,校长亲自给我们三个倒了三杯茶,我刚坐下,校长和老师就滔滔不绝地说起了岑毓笛在学校成绩如何好,又如何不听话,平常经常揣班上某某女同学的脚,把那个女生踹到桌子底下蹲着“不敢”出来。
我笑着不说话,安静地坐着听,听了大约半个小时,班主任和校长的话讲完了,该那个王XX的妈说话了,这位妈淌眼抹泪地说,她知道她儿子不听话,爱惹麻烦事,但是那孩子平常胆子其实很小的,小时候在路上看到青蛙被车压死了都会难过半天……老师打电话给她的时候,她听到电话马上就赶回来了。
我呵呵冷笑:“所以呢,我女儿是你儿子不小心埋的?”
校长立马反驳:“这个事还没调查清楚,还不能……”
我翻了个白眼:“哦,还没查清楚啊,没查清楚跟我道什麽歉?”
这位妈:“我儿子他肯定是受其他几个同学强迫的……”
我点头笑:“嗯,受人强迫让我女儿隔三差五给他手机转钱,今天五十块,明天三百块……受人强迫去脱我女儿的裙子,让她光着下半身,在学校厕所里待了一晚上……”
“那个,岑毓笛爸爸,这话……”校长万分尴尬地看着我。
我两手插兜站起身,:“哦,这话不好听了是吧,不好听算了,这事也不是我亲眼看见的,是你们学校的之前退休的某个保安昨天打电话跟我说的,你们学校处理得非常好,班主任私下讲两句话就行了,非常好的教育方式,我谢谢了,没别的事我回去了……”
……
“哥……可以说话了吗?”温廷烨憋着一口气,等我出了学校门口,才问我。
我裹紧风衣,恹恹地点了一下头:“说。”
温廷烨低声哽咽着说:“哥,你,你别去殡仪馆了,我去吧……”
我:“为什麽不去?我这辈子还没去过殡仪馆呢……”
温廷烨:“哥……我怕你看了会受不了……”
我低头拉开车门:“盛律师已经跟我说过了,解剖嘛,头皮肚皮都要切开来看,我知道……”
温廷烨:“舅舅都跟你讲了?”
我闭上眼睛:“嗯,回家吧,晚上打电话叫我了我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