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县试(一)苏敬仪看过小说,是真知道……
听得帝王显而易见的思忖声,满朝文武心都不由跟着提溜到嗓子眼。
尤其是文臣,神色来来回回的,复杂到能开染坊。要知道国子监可是大周最高级的官学!即便是贡生也不该让区区一个荫庇的武勋来教导。更别提这个武勋还包藏祸心,不尊圣贤言,不明圣人治世之道。苏从斌进国子监,那就是一颗老鼠屎坏一锅粥!
可偏偏武帝应该气头上,偏偏镇国公定国公跟两大门神一样杵着,偏偏眼下又是登闻鼓下的公审,一言一行皆会被记录在册,通过邸报传遍大周,甚至还得在三司司法卷上留下一笔。
武帝迎着大多数文臣隐忍不发的面色,当即话锋一转,道:“苏敬仪过县试即刻。县试相关手续,诸如互保这些制度,礼部国子监祭酒协同办理。”
“这到底也算朕半个亲家。像诸位师座传承有个如同父子般的深情厚谊,不愿弟子因这些旁枝末节烦心,朕亦然。”
直白中带着尖锐的告诫响彻寂静的广场。朝臣们瞬间觉得一盆冷水迎头泼下来。刚被贬为国子监祭酒的李大人谨慎出列,“是,下官一定协同办好苏敬仪县试相关手续,让其安安心心读书备考,以便早日金榜题名,为皇上您效劳。”
武帝得到一声回应後,擡手指向血色凝滞後带着触目惊心殷红的紫檀木箱,道:“这紫檀木箱便放在国子监,以此告诫诸位,告诫天下学子需为国尽忠为民尽心。苏琮,等你耕种出了结果,带着你的成功来迎回这紫檀木箱,迎回属于苏家大义的荣光。”
最後一句话,带着帝王的叮嘱与信赖,就仿若冬日里的一团火,瞬间让冻得瑟瑟发抖的人感受到温暖。苏琮自然也不免俗,听得这一声对未来的美好规划,刹那间克制不住心中喷涌出无限的热量。毕竟……毕竟……有帝王的金口玉言在,没有人会因为“不孝”而指责他威胁他控诉他。
“草民多谢皇上指点,草民此後定当竭尽全力,肝脑涂地,以报皇上之恩。”
扫过眼圈泪水打转,看起来真真实实有些十岁孩童模样,不像先前那般从容不迫的苏琮。武帝眼底的提防一闪而逝,面上却是和善至极:“起来吧。”
“三司,按律结案!这苏家一事清清楚楚,以祖父母之身状告苏承衍,合法合情合理!”
被点名的三司听得帝王金口玉言的断案,互相对视一眼,而後便飞速起身,按着帝王吩咐行事。
朝臣们自然也是弯腰,再一次行礼喊一声吾皇圣明。
苏敬仪迎着几百人异口同声的呼喊,跟着跪地,只敢比划口型,免得自己没跟上这训练有素的音调。等恭送帝王离开後,他按着指引恍恍惚惚出了宫门口。
在等亲爹的空隙,他回想了一下自己这几个时辰的经历,忍不住想写篇彩虹屁,拍一拍苏琮!
岂料左等右等,就见苏从斌神情呆滞的出来。
“苏……苏琮呢?”
“帝王问棉花的事情。”这事也没什麽好保密的,苏从斌回应过後,才带着苏敬仪上了自己的爵车。借此割开其他朝臣打量的视线。
一等坐上车後,苏从斌大口大口喘息,甚至双手都按上了自己的胸膛:“我……我得被你们这两个孽障活活吓死!”
“爹,有什麽夸张吗?”苏敬仪觉得自己是个贴心的自动娃,非但给自己倒杯茶,甚至不忘亲爹:“喝口菊花茶。”
“您摸摸我的汗。我这爵袍都湿透了知道吗?”苏从斌颤抖着端过茶杯:“得亏……得亏咱们也算机警,也算祖宗庇佑,爵车能进宫。到底来的时候趁机吃过馒头填填肚子。否则……否则你是没瞧见,好几个新晋小年轻,一散场直接双腿软了,肚子那五脏庙响的。”
苏敬仪看着面色渐渐都有些发白,额头溢出一层层汗的亲爹,小心翼翼:“爹,您……您别告诉我,您开始後怕了?”
“我能不怕吗?苏琮胆大包天了,知道吗?”苏从斌直接整个茶壶端起,给自己灌口茶:“朝臣们被苏琮胆大一时诓住了,所以谁不敢言辞过分尖锐,指责苏琮不孝。但皇上……皇上眼下让钟指挥使找苏琮私聊啊!”
苏从斌说着,牙齿都有些打颤:“你……你给我……给我听着。要是苏琮一个……一个时辰没出来,你……你就直接给我报……报太医院,就说……就说我快病死了。咱们……咱们这回可能要厚颜无耻的,让……让你长姐相助,甚至……甚至……我要……要要念着些过往的情谊,请太後娘娘出面劝和几句。”
苏敬仪看着结结巴巴,整个人仿若置身冰窟中瑟瑟发抖打寒颤的苏从斌,抑制不住也跟着後怕:“这……这……皇上都命令我参加县试了。”
“侯爷爹您放心,我争口气县试一年,不,两年应该可以拿下的。就是我……我不会写字!”
毛笔字,他只小时候学过,学了没两天就丢了。
硬笔书法倒是学了两年。
这种基本关窍应该差不多。
另外以他纵观科举文基建文的经验来看,县试应该还不算难,只是蒙童过关考试。且大家都是现代人嘛,出题水平也基本有限,选取的都是古代真真实实的经典考题。
以及还有重重重重重要的一点——苏敬仪看过小说,是真知道县试的试题啊!
小说里苏敬仪也卯着一口气参加县试的。但因为基础都没有打扎实,就贸贸然下场,于是便迎来一年两年三年的惨白,让仆从也让勋贵子弟们看足了笑话。也因此苏敬仪就愈发羡慕嫉妒很苏琮了。而苏琮呢,一开始还是想着好好跟苏敬仪相处的,于是将历年的考题以及跟苏敬仪文风差不多水平差不多考生文章全都整理出来了,希冀苏敬仪能够专心研读。
简言之,他苏敬仪可是手握《三年县试C位团榜》的!
团榜,就是县试成绩榜单。形状贼有意思,是将考生坐号排列按着逆时针顺序成圆环形状,一圈圈的往外扩散。简言之画个圈圈恭喜你,第一名居最核心的C位,故又称为团榜局中。
难得的听得一句积极好学的话语,苏从斌苦笑一声:“不急,你慢慢学,基本功还是要打好的。以武帝爷的心情,他既然一口气贬了礼部尚书,则说明接下来文官党派会动荡。更别提今晚一个个老狐狸都默不吭声的,就让他心里更簇着些火焰了。”
“不……不吭声也会让帝王生气吗?”苏敬仪凑苏从斌身边,边给人送手帕边好奇:“爹,您……您就多说几句。不然咱们干等着,倒是……倒是容易让我想太多恐怖的事情。”
苏从斌看着近在迟尺的手帕,白皙带着些柔顺的丝绸帕子,他有叹口气。声音低了些,他道:“他是有些术业专攻思想的,文官就负责治世。第一,灾情还没缓解,这些文官中清流,东华书院竟然传出生恩养恩这种很明显就带着内涵武勋辩论,对他而言就是不务正业。第二,文官直言劝谏的风骨,今日却是软骨头,被苏琮这个小狐狸给蒙骗了。更确切说就是在证明朝臣无时无刻不在揣测圣意,窥伺帝心。”
苏敬仪哦了一声,表示自己理解了。但因为理解,也更为担心苏琮的小命了。
苏琮这回是利用朝臣对武帝血腥上位史的顾虑,才能顺遂的踩孝道这个词,甚至倒逼首辅阁老开口说审视孝道,用律法定父不慈子不孝,也要重修《二十四孝》。
“保佑保佑……”苏敬仪忍不住双手合十,拜了又拜。
“你先垫些馒头。”苏从斌看着祈求倒是颇为虔诚的苏敬仪,无奈叹口气。压下满心的惶然,他手帕死死按在了自己额头上,道:“吃饱要紧。否则精力撑不住。”
说着,苏从斌单手从箱笼里拿出食盒:“打开,拿红糖姜汤,煮一碗,暖胃。”
苏敬仪看着亲爹弯腰打开的箱子,看着里面跟个茶水间一般,摆放有序,甚至精致至极的各种工具,眼里带着惊艳:“爹,你……您……您这个比我们回家那个马车更高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