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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揭发(第2页)

金材气得涨红了面孔。这时候只见王家阿姐从屋里往外冲,一只手挽着头发,一双穿旧的青缎描金绣花鞋踏在屎尿里,踏出门槛便把手一撒,披头散发,狠命撞在谢老太太身上,将她搡得趔趄几步,仰翻过去,头“咕咚”磕着门槛。老太太只得“嗳哟”一声,不吭气了。

看热闹的都吃了一惊。金材看着,却忽然对他这轧姘头的女人生出一点惺惺相惜的感激:究竟她还是维护这个家的脸面,有些事他不能做,她懂得替他做。金材少有地感到,自己的女人终于和自己同仇敌忾了——打一顿到底是有用的。

谢老太太栽在地上半晌没动,书卿惴惴地去探她的鼻息,还热着,但是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心里隐隐有一种失望。谢太太三两步从竈披间跨出来,揪住了金材。

“侬想跑?把老太太打成这样,我们要送进医院去的!”

“不要血口喷人,大家都看着,我可没动手。”金材有些发慌。

“瞎讲八讲!你没动手,老太太自己躺在地上?不要啰嗦了,医药费你拿出来,大家各自回家。”

“医药费……”提到钱,金材立刻一噎,发狠瞪着自己女人。书卿连忙站起来拉他母亲,“妈,算了。”

“干吗?敲竹杠是伐?”王家阿姐两眼通红,借着堂屋里微弱的一点油灯光,看得到半张脸紫胀起来,一道血污横在面孔当中。王家阿姐雄赳赳梗着脖子道:“我还没张口要钱哩!你问问你家少爷,我哪次不提醒他——老太太脑子不清楚,疯子一样,家里面管管牢,不要放出来搞得鸡飞狗跳——没人听!”

谢太太喝喝冷笑两声,“我谢谢你一家门哦,你自己轧姘头,怎麽男人没把你管好。”

“放屁!”王家阿姐踢了一脚地上的马桶,叉起腰尖声骂:“大家都在这里听着,说谁轧姘头谁心里有数!你干净到哪里了?男人偷鸡摸狗,养个小囡半夜三更不回家,同流氓在外边鬼混,当儿子的更了不得,青天白日带男人回来困觉,惊天动地的事全凑在一窝里!人家听了也不敢信,谢师母好福气哦!”

书卿站在衖堂当中,胸腔里重重撞了一下,立即觉得浑身的血都涌在脸上,天旋地转起来,一霎连手脚都嗡嗡地发麻,像成千上万的蚂蚁啮着他似的,蚂蚁从指尖沙沙地往全身各处奔跑。

他母亲即刻朝王家阿姐扑过去了,充过棉花的鞋子立不稳,踉跄着,具像化的衰老,在眼下尤其有一种怆然。然而她毕竟在挨打这件事上有过相当的经验。她把王家阿姐的头发攫在手掌里绕了个圈子,拼命扯得王家阿姐侧身折下腰去,“嗳哟嗳哟”地叫唤。谢太太拉磨似的拽着她兜了几个圈子,占了上风,便不动了,居高临下道:“你还胡说不胡说!”王家阿姐捂着头,斜睨着她啐了一口道:“我胡说?你自己回去问问就知道了。我亲眼瞧见的,就在二楼那间房里,两个男人搂在一块脱衣裳!”

谢太太不容她继续讲下去,看不见的轮盘又在王家阿姐忿恨的哭叫声里转起来了,书卿仅剩的那点自尊给夹在中间磨着。其实早该想到的,他们跟王家只隔那样窄一条衖堂,窗对着窗,他和少南这三年里,也许数不清多少回亲昵都是在人家的偷窥之下,乃至于这同性恋爱的轶闻大概也像娼妇偷情一样,早就成了别人下饭的闲话。一想到这里他毛骨悚然起来,别人在背後是怎麽绘声绘色描述他们?他回想在那间房里发生过的一桩桩情事,似乎他们永远苦于没有容身之地,不能奢望理直气壮地亲近。退无可退的时候,躲到那样蹩狭的一小块空间,也要拉起窗帘,不能明晃晃地站在太阳底下,甚至给人偷窥了还要追到面前来骂,想想实在可恨——退一步讲,就算他跟一个男人上床了,这种恋爱又妨碍到谁了呢?

然而凭着直觉,书卿凛然地回驳道:“王家阿姐,话不可以乱讲。我和项小姐马上就要订婚了,你这样胡说,不是害人吗!”说出来他自己心底先震了一震,这通篇的谎话被他脱口而出,竟像是早准备好了说辞等着这一刻似的。可想一想似乎又不能算彻底的谎话。他和少南已经分手了——哪怕就在几个钟头以前——眼下他完全有和一位小姐订婚的资格,只是在“究竟跟谁订婚”这个无关紧要的细节上做了一点夸张。

两家大门对开着,各自堂屋里的油灯投出一块昏黄的光,在地上铺成个戏台,许多个人头的影子幢幢地晃动。都只管围着看女人厮打,没人注意谢老太太醒了,盘腿坐在门槛前,头顶着一屋子的光亮,犹如一尊泥塑菩萨。

赵师母忽然叫起来,说:“要死唻,你们家老太太把屎抹了一脑袋。”大家这才看见谢老太太两眼发直,带着一种诡谲的笑意把那只马桶抱在怀里。屎尿倾在地上,四处流黄汤,老太太微笑着伸手到马桶里,抓出一团黏糊糊的东西攥了两把,突然拍在自己头上。粪水顺着灰白的头发嘀嘀嗒嗒流到脖颈里,老太太仿佛觉得非常有趣,继续抹着马桶里剩的东西,团成个球,往人群中掷出去。大家赶紧推攘着往後躲,却不肯就走,露出厌恶的微笑来。

谢太太怔怔望着她,突然往地上一坐,号哭起来了。

“作孽呀!你害了我不够,还要害我的儿子啊!谢洪升你这死人!畜生!瘪三!活着时候没有过一点好处,死了还丢下这麽大一个烂摊子给我呀!”

书卿搀了她几次,她怎麽都不肯起来。她咬牙切齿,几乎指到老太太脸上。“你到底死不死哇?!”说到死,却又忽然哀痛起来,拖长了声音呜咽:“你什麽时候死,给我句准话呀……我们也好有个盼头,好好地把你伺候到上路哇……”

“巡捕房来了,散了罢。”有人劝她。

看热闹的三步一回头,各自回家去了,留下几个不怕事的,站得远远的,抱起手臂朝弄堂外张望着。很快,两个斜挎着警棍的巡捕一路喝骂着走来。

“闹什麽!”

“没什麽,都是家里的事,这就完了。”有人从墙影里回答他。

“散了散了!”

王家大门砰嗵一响,戏台上半边灯光熄灭了。老太太擡起脸望望巡捕的帽子,觉得十分滑稽,放声大笑起来。两个巡捕对视一眼,露出一副嫌边的神气,掉过脸就走了。谢太太更觉悲戚,猛然撕心裂肺地擡高了哭声。

弄堂里的人准备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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