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局(3)
承光……
黎玥被满目的天光刺痛,终于在出口处脱力,有些疲惫地倚靠在墙边,纪时微急匆匆抱着黎玥,有些无助地捂着她手臂上汩汩的鲜血。
此刻天地昏沉,在重重的枯草外,湖心一点亭中,端坐着满头华发的一个人。
纪时微抱着黎玥,悄悄地扒开枯草朝那边看:“好漂亮。”
天又悠悠地飘起了雪,纪时微半抱着黎玥的身子,朝湖心亭艰难走去,每进一步,身上便更暖和一分,那颗寂静了多年的心终于清晰稳定地再次跳动起来。
雪花变为柳絮,倦树抖落沉闷的灰,焕发出盎然的绿,她在盈盈春意中走向那个满身光华的人。
她没注意,身侧黎玥的血在身後滴连出长长的痕。
纪时微抱着黎玥,微微仰着头,理直气壮地闯进了那人怡然自得的小小世界,那人低头烹茶,没有觉察。
她忽地有些怯,今天卜言没给她梳最漂亮的头,没给她找出最合适的裙子,一切好似都不合时宜,但她还是开口了:“我是凤栖最得宠的公主,我国财力雄厚,我……”她紧张得卡壳。
“你还没说名字。”黎玥在身後悄声提醒。
“我是……纪时微。”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後一丝底气也无,只敢拿馀光瞟他。
对方听着她的话,手中的棰猛然失力,敲偏了装着茶叶的纸袋。骤然风起,漫天柳絮中,那人一点点地擡头,这一眼越过数年光阴,安稳地落在纪时微有些忐忑的眼里。
“好久不见。”她看见他有些迷茫地摸了一下鬓发,擡头朝她道。
而纪时微满脑子全是他的面,她爱漂亮爱珠宝,在凤栖肆意生活多年,也没见过如此美丽的人,他的嘴一张一合的在说什麽?听不懂,他好美。
“我朋友受伤了,宴上能悄悄溜走,去请医师吗?”
宴上?
对方的眼垂下,一只手撑着下颌,笑岑岑地问:“公主可知现在是何日?”
“凤栖二百十一年春,我国使团赴云洲宴。你还没告诉本宫名字。”纪时微皱了眉头,觉得这人虽然漂亮,但实在没有礼貌。
“在下……无名之人,不过可帮公主,同身後那位公子,一解燃眉之急。”
两人闻言回头望去,岑嵩笔直地站在不远处,一双手被血糊得不成样子,他朝端坐着的人粗糙地行了一礼後,快步走到黎玥身边。
“还好吗?”
“嗯。你的手……”
“无妨。”
那人终于站起来,端详好一会儿纪时微後,便道:“进屋说罢。”
纪时微被岑嵩能杀人的眼神逼得跟在那人身侧,黎玥与岑嵩轻声交谈:“你如何找来的?”
“跟着血过来的。”
“殷吉裴曜她们有消息吗?”
“我进暗道时,听见了她们的声音,应当是没事。不过我急着过来,没顾得上给他们留痕。”
鞋履踩进薄雪里,压出吱呀的脆声,黎玥一行人各有各的想法,一时竟都没说话,那人将他们带至简易木屋之前,熟练地将门打开了。
门前小院内,残花枯草承着连片薄雪,一只朽坏的秋千落寞地停在树下,纪时微低头看了一圈,突然在那人开门之时问了一句:“云洲此地天寒地冻,怎会养活凤栖的花?秋千板上还雕着凤凰,你莫不是凤栖人?”
那人的手顿了一下,垂着眼,推开木门道:“公主莫要胡乱揣测,此地极寒,你们一行人包扎好伤口便速速离去吧。”
“那你是什麽身份?我在云洲皇城没见过这般景,你还没告诉我名字!”
纪时微有些恼,因着身後两人的伤势又不好阻拦他,只好跟在那人的身後喋喋不休:“我可是凤栖最尊贵的小公主,千里迢迢过来云洲,你居然敢……”
“公主恕罪,在下只是云洲阶下之囚,于此地,用此身赎罪。公主听在下一句劝,既然已出了皇城,便快快家去为妥。”
哇,这人简直不可理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