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藏
两人的影子融在一起,在柜子上左右摇晃。
裴隐咬着傅希莱的耳朵,一板一眼地回答:“是哦,希莱太招人喜欢了。”
“那你怎麽不早点说?”
裴隐有些委屈:“我以为你害怕我,我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男生,我怕说了你就跑了。”
性取向这事,傅希莱根本没考虑过,他只喜欢他哥。至于害怕,傅希莱使劲想了想,绝对没有,但裴隐实在委屈,他只好曲手轻拍裴隐的脸安慰道:“不会的。哥,我也喜欢了你很久。”很久很久,且会一直坚持下去。
“我知道。”裴隐并不迟钝,唯一的踌躇也只落在傅希莱身上,他用脑门贴了贴傅希莱的脸,重复道,“我知道。”
两人收拾好柜子,傅希莱盛菜去了,裴隐跟着,注意到什麽回头,瞥了一眼傅希莱以前很宝贝的盒子,他擦过很多次,但一直没看过。裴隐觉得,那总会和自己有关。
擦干净饭桌两人休息了一会儿,傅希莱去洗澡,裴隐跟着进去给傅希莱上了好药退出来。他想也没想就把盒子拿回了房间。
房间的灯光被调为护眼模式,显得有些昏黄,床头桌上放着两人拍的合照。
于是等傅希莱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裴隐坐在床上当望夫石,手上还抱着熟悉的盒子。
傅希莱动作一顿,慢慢走过去:“哥,你打算看这个啊?”
“今天不能看吗?”裴隐看出他的迟疑,态度如常地说,“那我放桌上去,咱俩看会儿书。”
“不用,你想看就看吧。”傅希莱低着头跟看不见似的摸索上床,挪到裴隐旁边,半边身子都倚在他身上。
裴隐看着傅希莱确实没有拒绝的意思,给他拉好了被子:“我们一起看。”
啪嗒两声,盒子开了。目光所至有很多纸,泛黄的白纸,老式的信纸,底下压着几张大纸,都对折叠在一起。
裴隐先把那沓白纸拿出来,一张张看过去,简单的一二三,复杂的古诗词:“这是你在练字吗,写得越来越好看了。”
“嗯。”傅希莱应了一声,有些尴尬地扣自己手心。
看完以後,裴隐拿出一块石头,他熟的不能再熟,上面的花都是他亲自刻的,是他和傅希莱分别前刻的。
裴隐把石头攥紧了一些,嗓音低哑且克制:“你还留着啊。”
“嗯。”傅希莱在神游,听见问题就随口应了一声。
裴隐发觉亲了一口他的脸:“想什麽呢?”
“我错了。”傅希莱连忙回神,心虚轻撞裴隐手臂,“不走神了。哥你继续看。”早死早超生,太尴尬了,写的时候不觉得,现在感觉热气都要从脑门上冒出来了。
裴隐忍俊不禁,又亲了他一口,抽出最底下压着还是有翘边的纸,展开是几张奖状。
“傅希莱同学在期末测试中表现优秀,被评为语文之星。”
“傅希莱同学在秋学期中表现优秀,荣获礼貌标兵。”
“傅希莱同学在本学期助人为乐,表现优秀,被评为热心小达人。特发此证,以资鼓励。”
“……”
其实没几张,裴隐还想接着念,奖项名称被傅希莱死死压着:“怎麽还不让读了?”
如果有地缝傅希莱肯定第一个钻进去,听见裴隐的话不答,就只摇头,表情恳求。别念了别念了,他到底为什麽要留着这些东西。
“好吧,听希莱的。”裴隐听过很多傅希莱成绩不好性格不好的言论,他全当那些话是在放屁,现在他想拿去那些人面前嘚瑟,明明自家孩子这麽棒。
“那些能看吗?”裴隐下手前善解人意地问。
傅希莱自己都忘记自己写的什麽了,咬了咬牙:“看!”
裴隐拿出最後一沓信纸,按照顺序抽出第一张。
信上:哥,你头好了吗?meng叙叙说你在好元的土也方,我有点相(划掉)想你。今天老师发了氏,孝反我写信,说可以ji到好远去,我就想给哥写。我现在住在田利完,旦是没有人讲话,好无liao(划掉)柳。今天天气好好,有大太阳。我今天看到和我们一走己住的人了,他哥根他在一走己。写字好系,老师说我写了好多cuo字,好凶。哥,我日兔上自己shui(划掉)垂有点川白,我好想你。
不到两百字,方方正正的大字,写满了整张纸。纸上的褶皱像是时间黑洞的乱流,把裴隐拉回到过去。
在漆黑的世界中只有一处光,小小的裴隐腿不知被什麽禁锢着不能上前一步。他只能看着小小的傅希莱脑袋低得都快杵到纸上,正用握树枝的姿势握笔,在光下一笔一划地认真写信。
裴隐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抚平翘边,对折好放回去,扣上了搭扣。
“不看了吗?”傅希莱在想怎麽解释他没有其他哥的事。
裴隐吝啬地说:“宝藏怎麽能一下就看完,我决定一年看一封。”
傅希莱摸摸鼻子:“几封信算什麽宝藏?”
“希莱。”裴隐低声叫了他一声。
傅希莱问:“怎麽了?”
“我想起了。”裴隐说。
想起什麽?
“想起什……麽。”脑子还没转过弯来,裴隐的话骤然钻进身体里,傅希莱猛地擡头,眼睛唰一下就红了,瞳仁震颤地看着他,“是,是……?”
哽咽的话没有说全,裴隐已经捧起了傅希莱的脸,认真地对视:“对。”
“小柿子,我是哥哥。”裴隐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