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近奇奇怪怪的,总是记不清时间。嘶,好像也不完全是吧,说不清楚。”
对面人说了什麽,我妈点了点头:“哎,我也是这麽想的,但也不知道挂哪个好,她上半年出过车祸,当时片子拍出来是没什麽,但是我怕和这个有关系啊……”
“干嘛呢?”我爸突然出现在我身後,吓了我一个激灵。
“上厕所。”
“哦。”
我回到房间里,还在想我妈说的那些话——她是要带我去看医生吗?
“你不想去看医生?为什麽。”
“我害怕,你知道吗?我说不上来,但我就是本能地害怕。”我害怕得到一些事实,也害怕我的一些隐秘的丶不能告知于人的秘密被发现。
“你害怕我被发现,对吗?”
我思索了一下,摇摇头:“不止。”
“没关系,你只要知道,我一直在。”
“嗯,好。”
吃晚饭的时候,我妈果然和我提起了这件事。她说给我挂了神经内科的号,还要带我去拍脑部ct,就在几天後。我听到这些,虽然有些本能的抗拒,但我还是应下了。
晚上我洗完澡准备睡觉的时候,我看着床,看着冷色调的灯光打在暖色调的房间里,泛出一种不伦不类的颜色,在我眼里显得无比诡异。
我发现我开始……害怕睡觉了。
无论是做那些清醒梦,还是那些辨不清是真是假的梦,对我来说要付出的代价和精神都太大了。刚刚我洗澡前看着镜子里的人,面色唇色苍白,眼袋青黑,黑眼圈严重,整个人都没有精神,一脸的将死之相。
又是一夜无梦。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看着外面一片混沌,心里涌上一股恐惧,翻找出小刀,狠下心在手臂上割了一刀,直到感受到冰凉的痛觉才安心下来。
到学校,我第一件事就是问陈辰有关张子溪的事情。
“张子溪?她不是早转走了吗?什麽时候回来过?”
“没什麽,我就假设一下。”
“哦,我想你怎麽突然提起她。”
剩下的没什麽可以证实的了,我度过了一个真正的周一。这证明了之前的那个“周一”是梦,那个“张子溪”也是梦。
我感觉我现在的生活好像被梦困住了,就像柏拉图“洞穴理论”里悲哀的囚徒中第一个挣脱锁链的那个一样,一样可怜。但我又像大部分的囚徒一样无法出洞,可尽管我试图安于现状,也无法回到原本的生活了。
可知世界与理知世界的划分在我这里变成了梦与现实的界限,可悲哀的是,我也逐渐跌入一个无可挽回的深渊,界限在我的认知里开始模糊,我即将回到从未出洞之前。
我注定成为“缸中之脑”。
因为我觉得我可能走不出来了,我的四肢百骸都已经因为这些无法抹除的思绪而疲惫,疲惫到连反抗的力气也没有了。
晚上我没有睡着,我一直在想有关于做梦的事,心里越想越害怕,眼前的黑暗变得噬人,湮没在黑暗里的事物在我眼前一点一点分解成粒子,我感觉现实在我的眼前瓦解,视野里所有的一切都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不真实感。
——我感觉这里是假的。
突然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浑身冷汗直流,沁湿了被褥,心跳声沉重有力,快速且窒息,胸部的压迫感和眼前的眩晕使我辗转反侧,心慌不安。
——我刚刚是在做梦吗?我什麽时候开始做梦的?还是说我现在在做梦?
夜晚,是人思绪最容易滋生的时候。
我很害怕,我怕我还是在做梦,这种想法一旦上来,止都止不住,我越看越觉得这里的一切是假的。
打开灯,顾不得刺眼的灯光使我的眼睛无法适应,我找到笔袋里的美工刀,慌张地往手臂上割,一开始感觉不到疼,也没见血,我就一刀一刀往同一个地方划。或许真的是刀钝了,没见多少血,但疼痛感让我安下心来。
我像是瘾君子终于得到dupin,浑浑噩噩回到床上关了灯。
可疼痛让我异常清醒,腹部和胸腔像烧着了一团火,使我整个人都兴奋燥热起来,变换了几个动作都无法让我舒适下来,就这麽熬了不知道多久,却还是死活睡不着。
我终于受不了了,打开了床边的手机,发现时间已经到了凌晨2点,还有两个半小时就要起床了,我明天还要上学,我顿时觉得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我不能接受自己迟到,不能接受自己晚起。当我意识到我可能要晚起和迟到的时候,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不能怪我大惊小怪,我小时候和奶奶生活,奶奶一直是一个守时的人,以至于我也是。後来上了学,父母对我的严苛要求一直到初中,因此我才慢慢养成了这样强烈的时间观念——宁可早到一小时,不可晚到半分钟。
所以晚起和迟到这两件事砸在我头上就像是一种罪,使我无比慌张无措。
我终于还是找上了我爸妈。
“老妈。”
“大晚上的你不睡觉干嘛?”
“我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