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榆的声音就像是石子掉进水池里,在李不周心里荡漾起一圈圈水波。
捏住勺子尾端的手收了点力,李不周面上没有露出任何表情,和往常一样闷声回了个“嗯”。
“她希望你这次春节回去,她认识了一个新的人,想介绍给你。”
“我回绝了。”
陈榆第二句说得很快,但口齿依然清晰,所以李不周照样能够听到他这句话的每一个字。
如果是一般人,收到这样的消息会是什麽样子的呢。大概会是气愤,觉得陈榆的这个做法太过自作主张,蛮不讲理,甚至还有可能当场摔碗大吵一架。
但面对这件事情的是李不周,他既没有摔东西,没有起身冲着陈榆怒骂,和先前回“嗯”的口吻别无区别:“好。”,一时间让人分不清他到底是应的第一句话还是陈榆後面那句“我回绝了”。
实际上,不管他回哪个都一样,一是他知道陈榆不可能会放他回去的,二是他也没想回去。
就像在今天陈榆回来前,只剩下他和管家两个人,对方站在他身後问他,想不想要离开陈家。
他翻了一页手中的书,想都没想就回说:“不想。”
离开後他的日子会比现在的好过很多吗。不见得。
从陈榆离开後的三年里就可以看出来,他的生活过得一片糟糕,不谈大事,一丢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就足够将他整个人都尽数吞没,活得跟一具行尸走肉没什麽区别。
而现在他在陈家,他所需要去思考,去做的事情都只要关乎一人即可。
想到这点,李不周忍不住自我挖苦,即便当初的自己那麽不情愿,但现在自己倒是真的越来越像个情人该有的样子了。
更何况,如果他真的想跑,能跑得掉吗,陈榆如今就差没在他身上安装个二十四小时监控的摄像头,其馀的人力物力都安排上了。
以及,普天之下,他还能跑到哪里去。
那麽多连串的问题下来,最佳的选择还是继续选择留在陈榆身边。
李不周已然也不在乎自己到底是以什麽身份跟在陈榆身边,也不在乎别人是怎麽看待着自己,因为他连他自己都不打算在乎了。
李不周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就听见了一串悠扬婉转的钢琴声。
他起先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当他走到二楼走廊的时候,远远望下去,就看见钢琴上本来一直被盖着的丝绒布被掀开,而坐在琴凳子上的人正是陈榆。
李不周不懂音乐,他从小的教育环境没法让他接触到这种高雅的艺术,年幼时唯一听过的钢琴曲应该就是学校放学时草坪音响里放出的那首由萨克斯演奏出来的曲目。
皎洁明亮的月光下,男人坐在了琴凳上,一向挺直的腰微微弯着点弧度,而他的着装与他的坐姿一样随意,也只是居家的睡衣,就连最顶头的扣子都没有扣起,肆意敞着领口。
他的面前没有放任何的曲谱,很慢很慢地弹奏着一首李不周印象里有听过,但不知道叫什麽的曲子。
每一个音节似乎都被他拉得无限绵长,却又都串联在一起,如叮咚泉水般,沁人心脾。
音乐无疑是动听的,而人,也一样。
李不周站在二楼的阶梯的边缘,看着陈榆那张精致得让人都能産生嫉妒心理的侧脸,意外地想起很久很久前的一幕——他第一次见到陈榆的那刻。
那时的他站在人海外,只感慨着陈榆的好看,想着为什麽会有男人有这样独特的气质,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和男人发生到如今的这一步关系。
如果,如果那次他没有跟着师兄去会场,而是待在宿舍里,如果他没有参与公司举办的公益画展,他和陈榆是不是这辈子就只会是互不干扰的陌生人。
可这个世界上,唯一没有的就是“如果”。
时间不会倒流,他们都只能往前走,哪怕万般不愿,也只能朝前走。
这首曲子很短,并不长。
最後一个音落下的时候,李不周低下了头,而坐在琴凳上的人却擡起了头。
他们隔空对视着,谁都没有主动说话。或者,他们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
至于开口说什麽,似乎也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作者有话说】
榆子是知道自己长得好看的人,所以他也很会利用的好皮囊,基本上刚“出道”的时候,都是和一些女企业家谈得生意,後面才男女都撒网谈合作之类的。
先前几章里让签完合同的李子去找他的时候,他就是故意装作刚洗完澡出来,目的就是为了钓李子。
包括这章也是,弹钢琴的暗话就是:你现在可以来找我了,我同意你来找我了。
要是理解成“孔雀开屏”也不是不可以(小声b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