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8章
再翻开瓦场巷旧案的卷宗时,刘浩阳的关注点已经不在杀人案本身了。他在那些有点褪色的墨水笔迹里一字一句地寻找任何有关欧阳淑的痕迹。但很可惜的,卷宗里对欧阳淑的记载很有限,除了她是第一个发现受害者的人以外,基本上再无任何记录。
虽然以前就看过卷宗,但再看,刘浩阳还是忍不住唏嘘。他给已经退休但曾经办过此案的老陶打电话,可老陶正和老伴儿在外地旅游,两个人在电话里约好,等到晚上老陶回到酒店後再视频详聊。
刘浩阳低下头,再次看向卷宗里当年审问杨永年的笔录。
问:你和刘慧琴是怎麽确定恋爱关系的?
答:我对她好,给她花钱,帮她办事,她就愿意跟我好。
问:你怎麽知道她愿意跟你好的?
答:不愿意跟我好她还跟我睡?
问:你的意思是她自愿和你发生了关系?
答:对,每次都是她主动的。其实我一开始也没看上她。她就是利用了我们男同志某些天生的弱点,生米煮成熟饭以後,我就是再不愿意也不行了。
问:既然你不愿意,那为什麽还要和人家继续相处?
答:那人家就赖上我了我能怎麽办?人家跑来你们这告我强奸我怎麽办?我也说不清楚啊。她住瓦场巷,她没皮没脸无所谓,我还要脸呢。
问:所以你对刘慧琴是没有感情的?
答:感情肯定还是有的,就是养盆花养个狗日子长了也有感情了。怎麽说,就是那话,既来之则安之麽,我想着既然和人家有了关系,那就好好处着。而且我在她还有她那几个娃身上也花了不少钱。
问:大概有多少钱?
答:怎麽说也得上千了吧。
问:干什麽了能花一千块钱?怎麽证明?
答:证明我是拿不出来,我也没有让她打过收条。但是她家那娃三天两头生病,小的那个,肺炎,去医院里住了半个月,钱都是我掏的。还有她家大闺女去外地实习,旅差费也是我掏的。还有平常我三天两头往她家跑,哪一次是空手去的?又是烧鸡又是麦乳精新鲜果子鸡蛋糕的,我亲儿子也没吃过那麽多好的。她屋里的东西,这儿坏了,那儿破了,能修能换的,都是我弄好的,我也没有跟她算过劳务费。结果呢,好心换得驴肝肺啊,我这边巴巴地给人家掏心掏肺呢,她那头不声不响地就跟别人好了。
问:那你是怎麽知道她背着你跟别人好了?
答:好几个瓦场巷的人都看见了,有个男的去她屋子里,两个人关着门在里面待了好一阵子才出来的。别人问她那男的是谁,她说没谁,是远房亲戚。狗屁,她那穷酸样,哪个远房亲戚愿意来沾染?我跟她处那麽长时间也从来没听她说过有什麽远房亲戚。再说,就算是真的,那男的是空手来的,谁去远房亲戚家会空手去,而且也没必要弄得那麽神神秘秘,像是做贼一样。
问:你问过刘慧琴关于这个男人的事没有?
答:问了。她不承认。她说没有的事。但我觉得她没有说实话。
问:你为什麽觉得她没有说实话?
答:……
问:你并没有凭证来证明她确实和别的男人有关系,对吗?
答:不对,我有凭证。
问:什麽凭证?
答:医院的化验单,上面写着妊娠阳性。化验单写的上就是她的名字。
问:你是在哪儿发现的这张化验单?
答:在她的包里。
问:你问她这个化验单的事了吗?
答:问了,她一开始不承认,但白纸黑字她抵赖不了的。後来她跟我吵,说我不该随便翻她的东西。我说那包还是我给你买的,我看看怎麽了。我又问她怀娃到底是怎麽回事。她说她确实怀孕了,娃是我的,但是她不想要,所以自己找了个中医配了点药把娃给打掉了。我问她哪个中医,她说是赶会的时候街边摆摊的,现在已经找不到了。我再一看化验单上的日期,在心里算了算日子,根本就对不上。我也是结过婚有了娃的人,不是啥都不懂的愣头青,所以我就知道,这娃一定不是我的。
问:你就是因为这个对她起了杀心?
答:我说过好多遍了,一开始我就没想杀她。我就想过去讨个说法,想问出来那个男的是谁,我要去把那男的揍上一顿,让他给我赔点钱,这事就算过去了。她刘慧琴把欠我的钱还清,以後就桥归桥路归路了,我真的没打算杀人。
问:那你最後问出来这个男人是谁了没有?
答:没有。那天的事发生的很快,我脑子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是怎麽回事,两个男娃就已经倒在地上了。就那麽几分钟的事。然後刘慧琴看见她俩娃倒地,她就疯了,扑过来就要跟我拼命,我根本就没有来得及好好问她。她死之前就那麽一直盯着我看,我问了她好几次,那个奸夫是谁,她还是一直盯着我看,不说话。盯得我也害怕了,我说你要怪就怪那个奸夫吧,我就是太在乎你,对你太好了……
刘慧琴的尸检报告里并没有任何发现她曾经有过药物流産的记载,在她瓦场巷的家里,在杨永年提到的那个布包里也没有发现任何医院的化验报告。侦查员去附近不少诊所和医院里都调查过,均没有发现刘慧琴的就诊或验孕记录。所以很大的可能是,压根就没有化验单这回事,这都是杨永年信口胡诌的,即使他知道自己杀了这麽多人,必定难逃一死,可就是死到临头了,他也还是要尽可能地给自己找补,尽可能地美化自己,让自己杀人的行为听起来更加合理。
至于杨永年说的那个被人目击到曾去过刘家的男人,的确是有这个人。瓦场巷里有人看到过他,也眼见着那人去了刘慧琴的家里。可其他的情况就完全不像杨永年说的那样了。这人并没有长时间在刘家闭门逗留。从他进瓦场巷,到出瓦场巷,前後不过一刻钟。基本上就是走到刘家,进去说了一会话,然後就离开了。而且他也就被目击过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