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落疏扯动唇角,晶莹的泪却从眼尾溢了出来,她连忙用手背胡乱擦干净。
好半晌,她才勉强平复心绪,深吸一口气,看向跪在脚边的人,“为何要对本宫隐瞒?”
晏朝低着头,浓密的鸦睫不安颤动,出卖着他的紧张与害怕。
“奴怕殿下知道奴的身份後,会把奴交给西良。”他抿了下唇,擡起眼睛,湿漉漉的黑眸卑微地仰望着她,“奴怕被殿下丢掉。”
少年眼中的害怕与卑怯那样清晰,像只可怜的小犬。
宋落疏心跳骤然加快,内心深处仿佛有一道声音在叫嚣——
他有什麽错呢?
你该原谅他,抱紧他,安抚他……
可望着晏朝微红的眼眶,那双洇着水雾的乌眸,她心中不可遏制地生出恶劣的念头。
想欺负他丶惩罚他丶弄坏他。
是他欺瞒了她,是他背着她私下与别的女子会面。
都是因为他,才让她一整日都因扶央之事郁郁寡欢。
想到扶央,宋落疏只觉心头那些毛茸茸的小刺又冒了出来,扎得她难受得紧。她哼了一声,冷冷道:“所以,你以前就认识扶央?”
“是。扶央以前是东郦王女身边的侍婢。奴与她曾见过几次。”
怪不得扶央会知道有关兽毒之事。
原来,是宫里头的人。
宋落疏抿唇,盯着晏朝肩头那一缕垂落的墨发,终是咽不下心口堵着的那口气,闷声道:“往後不许再私自与扶央见面。”
少年仍仰着脸,满眼都是她。
“是,奴都听殿下的。”
这样虔诚的眼神,只怕再看几眼便要心软,宋落疏连忙扭过脸,轻咳了声,压着嗓子道:“还有什麽欺瞒本宫的,自己说。”
晏朝默了片刻,低声道:“奴的名字。”
宋落疏微怔,模糊画面自脑海中朦胧浮现,少年一身雪衣步入殿中,她坐在美人榻上往香炉中插一支细香,懒懒朝他眺去一眼,问他叫什麽名字。
“奴名晏朝。”
少年的声线一如当日那般清冽。
心脏仿佛被轻轻地揪了下,泛起一阵难言的触动,宋落疏攥着袖口,故作平静道:“嗯,本宫知道了。”
她淡漠的语气却让晏朝心慌得更加厉害,他膝行着上前,几乎有些语无伦次,低声哀求着:“奴发誓,往後绝不会再欺瞒殿下,也不会再私自去找扶央。奴什麽都听殿下的。奴愿受任何惩罚,只要殿下不再生气……”
少年冷白修长的指小心翼翼地扯住她脚背上的一截裙摆。
像攥着一朵随时会随风飘走的花。
“求殿下,别不要我。”
那双洇红潮湿的乌眸,可怜而卑微地望着她。
那一瞬,无数个恶劣的念头疯了一般在宋落疏心底萌芽生长,如野火燎原。
她好喜欢这样的晏朝。
她忽然很想看看,她于暴雨夜捡回宫中的丶她的小奴隶,为了求得她的原谅,究竟可以做到何种地步。
宋落疏俯身,缓缓捏住晏朝的下颌。
“本宫最讨厌欺骗。”她压低声音,似恐吓,又似哄诱,“欺骗本宫的人,就该割掉舌头,让这张嘴,再也说不出半句谎话。”
她以为会在晏朝的眼中看到惊慌恐惧的神色,可晏朝只是捡起地上的短刀,双手捧着,举至她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