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丰在强烈压抑自己的冲动。
就在此时,肚子叫了一声,宋槐反应过来,好像是自己的,她吃不惯俄罗斯的菜,飞机上又晕,已经连续两天没好好吃饭了。
声音打破宁静,宋槐松了口气。
陈丰亦如是,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我箱子里有面包,自己去拿。”陈丰走出卫生间,擡手一指,随後看见若有所思的宋槐,“不白吃,晚上陪我去买盒胃药。”
宋槐也不再推辞,径直走到屋里,看行李箱在地板上摊开,从中翻出两袋面包,看到包装先是一愣,转头对上陈丰幽幽的目光。那面包是罗森一款巧克力夹心的,平常宋槐来不及吃午饭,就会在工位上喝水啃面包,这是她常吃的味道。
很难解释这叫巧合,宋槐大脑一白,有不寒而栗之感。
他看宋槐坐在床边吃面包,金黄夕阳穿透白色纱帘,堪堪在她身上铺就,挺翘秀气的鼻尖以及侧脸轮廓,被光镀了层鎏金,柔和朦胧的光线,恰到好处勾勒出她柔软的身体轮廓,像古希腊雕塑一样具有生命力的美感。
陈丰觉得自己快疯了,每天像个疯子一样在情绪和道德之间徘徊,时常自嘲他这人善恶好坏都不分明,总僵着全身骨头不肯放低身段,他习惯被人讨好,所以喜欢上她很难受,这女人软硬不吃,是对他的一种折磨。
直到他手背轻轻贴着宋槐的脸。
当陈丰发觉自己在摸她脸时,已经来不及了,两个人都僵在原地,上下对视,一坐一站。
皆是哑然到喉咙被黏住,陈丰趁酒劲儿干脆把事做到底,他把所有道德全扔了,只想无牵无挂的吻她,贴上去,辗转不停再继续深入,类似于动画中单独的一帧,不连贯,可删除,无存在价值。
宋槐真的低估了陈丰,也忽略了男人的劣根性,纵使他再傲慢,再刻板,疯起来他就是个男人——普通男人。
宋槐被他抵在墙角,背脊磕的生疼,你追我赶的躲他即将覆上的嘴唇,她害怕,对他毫不留情的拳打脚踢,没用嘴咬,是攻击。
其实陈丰早不往前走,只停在那里,任凭宋槐打也不还手。
都冷静了几分钟,宋槐先开口,“陈丰,倪真恶心。”
“我只是在等你和他分手。”他也很诧异,自己竟然会做刷新下限的事情。
“这麽说吧陈丰,我就算和他分手,再找第二个第三个,也轮不上你。”
她本不想把局面弄这麽难看,可刚才陈丰手下力道加重,最後用蛮力推她,後脑磕墙面现在还晕,就是那刻发生应激反应,她想到了崔明宇。果然男人们疯起来一样可怕,如果刚才不对他拳打脚踢,那今天就要上床睡了。
陈丰死也想不明白哪里不合适,只是看她那双澄澈冷清的眼睛,似乎埋了一把刀,随时准备捅死自己。
其实他们都是一样t的人,只不过表现于外在内在。
他们都同样难以接近,关键时刻脱身先保护自己,又同样不屑于追求爱情,认为爱情是可笑且虚无缥缈的东西。毫不互补的性格只会像同级磁铁相互排斥。
面包还剩多半块,宋槐没胃口再吃,扔进垃圾桶离开。
没看陈丰一眼。
回房间後宋槐推开窗户,猛然被一股风雪刮疼脸,雪往屋内乱扑,扑得她睁不开眼,她冷的搓搓手,拿起桌上一杯水喝。
。。。汗毛竖起,水是冰的。
当大脑不再是空白一片,宋槐後知後觉出一种很难受的感觉,她也分不清是讨厌丶还是恼怒,但这感觉令她窒息,仿佛一只手要把她掐死,就像宋妍那样。
她穿上冲锋衣想出别墅走走,ma太太站在门口,用不太标准的英语问她,‘外面很冷的,马上天黑了,俄罗斯的雪比中国要大得多。’
宋槐摇摇头,‘我穿的衣服很厚,我想看看雪,好久没见过了。’
‘哦,’太太笑着给宋槐一把黑色的伞,又握住她的手,‘你的手很冷,是生病了?还有就是。。。你看起来很不开心,是遇到什麽令你难过的事儿了吗?可以讲给我听听。’
面对热情的太太,宋槐也是摇摇头,嗓子挤出一声勉强的笑,把伞重新放回去,临走前对她挥挥手,‘我很快回来。’
‘走有灯的地方,还有,小心隔壁那条捷克狼犬,它很难相处。’
一路上,宋槐走得很慢,大雪狂风,没有路标,让她漫无目的的走。
大雪似乎独属于北方,而槐林就经常下雪,所以在她记忆里,雪就属于家乡——充满痛苦和一丝慰藉的家乡。
今天被陈丰突然的冒犯,以及满面扑来的清寒气息,让宋槐産生穿越的错觉。
似乎回到几年前那个大雪天,阴湿潮冷却如茧如窠将你束缚的感觉,那时槐林冬日灰白一片的天,飘着黑烟,冻成冰块的树枝,荒地上蓬乱生长的杂草,草死一批长一批,庄家也全没了,整个县城散发很浓郁的丶坚硬而冲撞的闭塞呛鼻味儿。
尤其在崔明宇走了以後。
应该是时代节点的一批下岗潮,槐林山坡正挖煤,宋槐听说当年离开的人,但凡年轻点儿的五十以下都打算回来挖煤。
她和妹妹吓坏了,吓得脸都白了,每天提心吊胆的爬窗台看,有一天雪特别大,她背着妹妹一块儿上山头,妹妹只有三四岁,话还说不利索呢,宋槐将妹妹裹了一层又一层,臃肿的像年画娃娃。妹妹脸蛋红扑扑的,在她後背睡觉,宋槐一口一白气的爬山,原本很矮的山,很近的山路,因为被雪覆盖白茫茫一片,她找不见路,脚底还打滑。
宋槐像不怕冷似的,一步一个脚印,雪被压得很瓷实,可惜爬到半山腰就被拦住了。
很多人凑热闹,一群工人拉警戒线赶人。
後来她没看到崔明宇回家,宋槐就想,她怕的或许不是某个人,而是某种感觉——就是陈丰带给她的一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