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关于心伤再见,希望一切都好
新的一年很难。
这一年,宋槐和阿金回到了内蒙。
一间小办公室,一个小厂子,可自从几天前的涉外纠纷,已经没出过一个订单了,刚入外贸行的人,发展客户很难,发展优质客户更难,他们没有联络多次的运输线路,也因为两个印度人的外网曝光,失去了两份中型订单。
宋槐没日没夜的查货,请律师诉讼,但合同中没有明确法律选择条款,法院和仲裁机构追溯到合同履行地,确定了与合同联系最密切的印度法律。官司排到了两月後,两个印度人一直在外网施压,他们确认坏损占比百分之八,还找机场出具了损坏证明,一致裁定他们赔偿总金额的百分之八。
一共八万零七百元。
宋槐和阿金凑钱,低价出货,卖掉十几平米的小办公室,木头桌椅丶铁皮书柜全搬走,从口袋里掏出八万多,这件事儿才算过去。
是在某天晚上,阿金请她在蒙古包里吃奶豆腐,火炉子烤着,奶香气不断往出冒,两个人却没什麽表情,阿金问,“那咱们以後该干什麽,还是外贸麽?”
“嗯,我想坚持下去,”宋槐擡眼看向他,“你呢。”
“我觉得外贸风险有点儿大,”阿金摸了摸鼻尖上的汗,底气不太足,“挣钱是挺多的,但赔钱也快,还得跟外国人打交道,中国人我都没搞明白呢。”
“所以你。。。”
“我就在想,如果咱们追求安稳,也可以开个内蒙饭店,就这儿,草原旁边,察哈尔这带,挺好的,咱们公司共同账户不是还有点儿钱吗?”阿金干笑了两声,小心翼翼看向她。
宋槐放下筷子,整整齐齐并拢放在碗上。
其实她能理解阿金,毕竟做外贸已经有两年了,每天苦哈哈开单挣钱维系客户,百分之五十都得给陈丰,剩下那笔钱四处分,到自己手里也剩不了多少,成年人做风险事业,顶着的压力翻倍。
她面色有点凝滞,最终把目光投向阿金,“你陪我去外面走走吧。”
早春的内蒙并不茵绿,地皮光秃秃灰蒙蒙,真正的牧民全迁走了,这片不知名小草原上,只剩几座披着蒙古皮的小饭庄。
宋槐擡起头看远处的天,穹顶是浓郁的蓝,天地界限之上挂着一轮弯月,非常亮,发着澄明的黄光。目光所及之处很清晰,宋槐带着阿金漫无目的的走,鞋子踩上枯草,发出窸窣响声。
前面蒙古包掀开门帘,随着亮光呈折扇形张大角度,走出一个女人,端着一盆水泼到地上,又走回蒙古包里,人声和光都渐渐敛去了。
阿金目光追随着,大脑放空的时候,听见宋槐说:“咱们再坚持一下,别放弃。”
“我知道很难。”她又说,“我们已经走了很远了,一旦放弃之前的努力全白费了。”
晚间凉风吹得宋槐碎发扣在脸上,她擡手拨开,拉锁顶到最高,双手插进口袋里,向更黑暗的地方走几步,背後莹莹灯光显得她人很瘦小,肩膀也塌着,却始终努力支撑。
她在风里回头,眼睛不具备任何光亮,漆黑的瞳仁似是黑夜所致,也可能是太过于平淡,平淡中滋生一种坚毅的力量。阿金抿着嘴,甚至不敢大声呼吸,慢慢向前迈步,走到和宋槐齐平位置。
“是,应该努力,”阿金把头低下,“我那麽说话确实很不负责。”
“我没有怨你的意思,你的想法也对,只是我这个人很轴,”宋槐指着自己鼻尖,很轻松的笑了,“做一件事,投入了时间精力,再放弃就会很不甘心,我会问,我再坚持一下是不是会变得更好了?我放弃还有其他退路吗?第一个问题我不清楚,但第二个,肯定是没有。”
阿金看向她。
宋槐把目光收回去。
她没有退路,没人给她兜底,一条路走错了,再返回头成本大到无法承受。宋槐只能死心眼儿的一条路走到黑。
“你还有你男朋友啊,”阿金想安慰她,“他对你很好,很关心你。”
“不是。”宋槐摇摇头,风吹得她脸更僵,一点也笑不出来,“他不是我的退路,不是我的後盾,我只有我自己,我妹妹也只剩下我了。”
所以我要努力,这就是原因。
他们经历了整整三个月的纠纷,气氛前所未有的低糜。
阿金听到这些话心脏莫名发紧,神经抽缩隐隐的疼,他叹了口气,和宋槐坐在十几米远的一颗树下,照着月亮默默的坐了会儿,阿金说,“小槐,你和你爸妈关系不好?他们不管你了?”
宋槐不说话,阿金一直看着她,察觉到似乎等不着答案,这才收回视线。
“你记不记得咱们第一天见面,”她说,“第一句话是什麽。”
“哦,我记得!前年夏天,望海可热死个人了,我在店里清货,衫姐把你带进来,说一定要往进塞个员工,我不收还不行,你不爱说话,就对我说你好,需要我干什麽,其实我那会儿也挺局促的。”
“我看起来不好相处吗?”
“是有点儿。”
“那後来呢?”
“後来就觉得你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