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镜想了想,松口:“我可以回答你一个问题。”
柳回笙立即问:“赵与为什麽不吃肉?她之前经历过什麽?”
欧阳镜迟疑了一下,推眼镜的动作顿了顿,将眼镜推上去之後,重新靠回椅背。
叩,叩。。。。。。
食指曲起在轮椅扶手上敲打着——柳回笙这句话暴露了许多。譬如,她分明自身有很多问题,最後问的却是关于赵与的。譬如,赵与明明有那麽多秘密,她却只关心她为什麽不吃肉。太多譬如了,统统证明,赵与在柳回笙心中的分量,远超旁人想象。
“她做过几年卧底。”
犹豫了30秒,欧阳镜选择告诉她。不为别的,就为今天赵与穿了一件平日从来不穿的蓝色大衣。
“具体行动代号我不能告诉你,这是警队机密。可以跟你说的是,那个任务跟人贩子有关,非常危险,很多人都不愿意去,但她冲到了最前面。人口贩卖组织很复杂,也很血腥。当时有个女人想跑,在运载的车上大叫,人贩子就把她煮了。逼其他被拐卖的妇女喝里面的汤。她见证了全过程,那之後,她就不吃肉了。
那次任务很辛苦,连我都联系不上她,还以为,她是不是死了。後来,她再次站在我面前,就已经是河海区的刑侦队长了。”
果然,从前无肉不欢的赵与变成现在这样,是因为那些血淋淋的任务。
柳回笙心口被刀劈了一下,心脏被一左一右撕成两半,喉管被一只手攥紧,剧痛和窒息的痛苦双管齐下,苦不堪言。
欧阳镜不出所料地观察着她的反应,补充道:“这件事,知道的人不超过5个,连书华都不知道。我希望,你能帮她保守秘密。”
柳回笙深呼吸了一下:“当然。”
“或者,我再多一句嘴:知道之後,麻烦注意一下跟她的相处方式。”
“我明白。”
柳回笙知道这句话背後的意思,嘴唇绷紧,哑然道:
“她需要爱,但不需要怜悯。”
欧阳镜对这个回答很满意,赞许地点了点头:
“为你这句话,我再送你一个问题。”
柳回笙反应了两秒,想问,赵与面部神经失常,致使面瘫,是否也跟行动有关。
可话还没说,欧阳镜便给了她答案——
“因为车祸。一年多以前,我在副驾,她在主驾。”
柳回笙迟疑:“所以,您的腿是那时候。。。。。。”
欧阳镜点头:“我跟她出事,是同一天。”
“也是因为任务?”
“算是吧。”欧阳镜望着半空,眼神变得悠远,睿智的眸光闪烁出几分惋惜,“她是一个容易自咎的人,喜欢把事情的过错归到自己身上。尽管我告诉她无数次,那件事不怪她。”
关于赵与的秘密在同一天知晓,柳回笙却没有破案推理出真相的畅快感。反之,心口似灌了铅,无端端沉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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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院出来,赵与正在门口等她。
高挑的身子倚着车身,手肘搭在车顶,两腿分开站着,重心灌在左腿,右脚交叉靠着左腿。过膝的深蓝大衣将她的身形拉得颀长,轮廓清晰的五官像极了90年代的画报女郎,高挺的鼻梁下嘴唇殷红,修长的脖颈优雅孤高,发梢被风吹得微微扬起。
是风动,亦是心动。
“谈完了?”
赵与看到她时,身体立即站直,转过来正面朝向她,似油画中刻画的中欧忠诚的骑士。
有多久没吻赵与了?
柳回笙思索。
似乎在遥远的八年前,又似乎在昨天。
可是,身体早已在思想之前做出选择。脚步不由加快,扑入久违的怀抱。地上的倩影双双交叠,枝叶在风中摇曳,银杏被蜡笔涂上橙黄。
深秋已至,爱人在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