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真相就这麽直愣愣的铺开来,连半点借口或是理由都不曾有,这段时间被衆人踩进泥泞的人是整件事中最无辜的人。毁掉一个人很简单,毁掉一个公衆人物更简单,只需要几句莫须有的造谣,舆论自然会膨胀,最後崩塌。
站在金字塔尖上的人,权利,金钱,名利触手可及,想摧毁一个人,连手都不用动。
视频一经发出,立刻引起了群衆的激烈讨论,舆论像海浪,一浪未平,一浪又起。
当初谩骂的人不见踪影,倒是出现了很多为顾诀打抱不平的人。
可惜,他们口中的清白对顾诀再无任何意义。
他早已经忘记自己经受的那些恶意。
一个人遭受的苦难太多,身体就会下意识淡化那些痛苦。
顾诀对此深有体会。
于此同时,网上再次掀起了一波关于女性反思的舆论。
何娣与徐蓓的人生,像镜子,一面是刻意被模糊的女性权利,一面是清晰无比的女性义务。于是所有不公变成理所应当,就连女性本身,都逐渐不再反抗。
很长一段时间,微博的热搜榜一词条都是“女性本身,巍峨高山。”
而点进这个词条的第一句话是——时代在进步,社会在发展,女性在社会中的作用越来越大,涉及的领域越来越广,我们不是某个家庭的必需品,更不是某个人的附属品,我们不必为任何人做出牺牲,我们可以只爱自己。
这不是自私,这只是一个人生来就应该具有的权利。而我们,为此呐喊了上千年。
第五次治疗後,顾诀已经瘦的只剩骨头。他不再反抗,也不再哀求,只是静静的躺在病床上,目光落在窗外,那里阳光明媚。
向阳突然不敢开口。
他害怕下一秒,顾诀会问他是谁。
可是没有,因为顾诀看向自己的目光,始终如一。向阳的心脏颤了颤,心慌突如其来,将他喉咙里的安抚一并扰乱。
顾诀看过来,小心翼翼的神情:“如果哪天我突然把你也忘了,你会生气吗?”
向阳喉咙攒动,转身将流泪的冲动压下,分明脸上是刻意的笑,开口时嗓子却哑透:“不会。”
顾诀笑了一下,笑容苍白又无力,像随时会消失的一阵风:“谢谢。”
他在向给予自己痛苦的人道谢。
向阳再也印制不住流泪的冲动,疾走到病床前弯腰俯身,拥抱住顾诀,感受到瘦弱身躯里蕴含着的心跳:“我们不治了,我们回家。”
在网络乱成一团的时候,向阳带着顾诀办了出院手续,回到了他们从小长大的小镇。
他把老房子买回来了。
镇上的日出日落总是熟悉又亲切,向阳把顾诀安置在了属于他的老房子里,仔仔细细把房子里所有尖锐物品收拾起来,又找来师傅把天窗封死。
顾诀不用再打MECT,他的记忆碎片慢慢凝合成完整的一片。可他变得更加安静,更不爱说话,也更嗜睡。
向阳不敢出去找工作,因为那意味着顾诀需要独自长时间留在家里。所以他从箱子里翻出赵玉年轻时买馍用的工具,打算继承她的衣钵。
这很顺利。
小镇的人几乎都吃过赵玉的馍,她的名头至今被人记在心里,所以人们也都乐意来尝尝向阳做的馍。
顾诀睡的很早,基本九点就上床。向阳等他睡熟後就去揉面发面,把明天要的材料都准备好,第二天趁着顾诀还没醒,把馍蒸好拿出去卖。
无论馍卖没卖完,他都会在九点半左右收摊回到家,那个时候顾诀正好起来。
向阳把工具都收拾完,坐在椅子上叫顾诀吃早饭。
每天的早饭都不一样,有时候是东街的油条豆浆,有时候是西街的小笼包稀饭。向阳不吃,他就坐着看顾诀吃,边看边观察他的情绪有没有比昨天更好一点。
从食量上来看,显而易见的没有,顾诀甚至比昨天吃的更少了。
向阳叹一口气,不逼着他吃油条,只让他再多喝几口豆浆。他自己也还没吃,等顾诀放下碗,就着他吃剩下的囫囵填饱肚子。
白天的时候向阳不出去上班,他就待在家里守着顾诀。有时候带他去市场买菜,有时候去小镇附近爬爬山,散散步。下午的时候向阳会定好闹钟允许顾诀睡四十分钟的午觉,超过一分钟都不可以。
他知道下午睡太久顾诀晚上会失眠。
虽然不在医院治疗,但顾诀的药还是要吃。向阳卖馍挣得钱大部分花在药上,剩下的就全用在顾诀的吃食上。
向铭带着向家人来了好几次,都被向阳狠心关在门外,连院子都没能进去。
日子过得很平静,但向阳觉得安心稳妥。
只要顾诀没有极端的想法,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待在他身边,就已经是天大的福气。
向阳出去卖馍的时候从来不带钥匙,他总会站在门前,一遍遍敲门,敲的太久没人应,他就会站在楼下喊顾诀的名字。
声音很大,顾诀总是会被吵醒,然後强调向阳下次记得带钥匙。向阳嘴上答应的很快,但下一次依旧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