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这才刚入秋,石榴普遍还没上市,小镇上的石榴更是稀罕物,价钱贵不说,还没几家供应。
可这不是别人要吃,是顾诀要吃。
向阳有些犯难,想了半天没睡着。
这些天好不容易能睡个整觉却失眠了,向阳有点烦躁,转头发现始作俑者把脸埋在枕头里睡得正香。
向阳很不满的轻渍一声,用手指勾起顾诀的头发,拨了拨,然後轻手轻脚起身,穿上鞋出门。
镇上的铺面都关了门,水果店也不例外。
向阳摸到每个水果店的店门口,把上面留的电话号码记在手机里,又挨个打过去问一遍,只有最後一家老板说店里有,但现在肯定不供货。
向阳就和老板约了明天七点半。
事情办完,他又急匆匆赶回家,看见床上仍旧熟睡的顾诀,一颗心终于放进肚子里。
他身上染着外头的凉风,手脚也冰凉,躺在顾诀身边的时候下意识给他掖了掖被角,没有把手搭过去,害怕凉着他。
顾诀却很熟练的翻了个身,把头抵到他这边,手也摸索着牵到他的衣袖。温热而规律的呼吸就落在向阳耳边,顾诀闭着眼,睫毛长长的垂落,发丝也像这个人一样,柔软而依赖的靠着向阳的肩膀。
温情。
这个从未出现过的词此刻泛在向阳心里,让他琢磨的眼眶有些发酸。他和顾诀之间,只剩下彼此相互依偎着茍活,无论其中哪一个想死,另外一个都活不成。
顾诀这些年过得苦,其实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杜艳一如既往的厌恶他,向铭却是看似在意他,实则恨不得没有这个儿子,他是这个家里多出来的外人。除了顾诀,好像再没人真的在意他的死活。
这个时候向阳反而有些想通了,其实没什麽的,顾诀实在不想活,自己也就不逼他了,大不了陪他去死。
反正这世上也没什麽可留念的。
他这麽想着,用捂热的手去碰顾诀的脸,动静很小,被褥擦动间窸窸窣窣的响,倒是把顾诀吵醒了。
顾诀迷茫的半睁开眼睛,视线在向阳黝黑的眼眸中停留了几秒,没有生气,而是再次翻身背对着向阳睡觉。
向阳往他的方向挪了挪,狗皮膏药般蹭过去,把顾诀强硬翻过来,面对着他:“冷不冷?”
向阳这麽说着,伸手去摸索顾诀的腿,从上至下,最後握着他的脚腕,把两只有些凉的脚塞到自己腿间,给他捂着。
这个动作限制了顾诀,他再不能够翻身背对向阳了。
绵长的呼吸在彼此间响起,向阳感受着顾诀的心跳和热度,死亡变得有些遥远:“顾诀,我爱你。”
他就这麽随意的把这种话说出来。
顾诀闭上眼睛装睡,没理他。
向阳把头凑过去抵住顾诀的额头,又一次在他耳边重复:“我说我爱你。”
话落,黑夜里不知何处传来一声鸡鸣。
顾诀整个人被向阳搂在怀里,擡脸就能对上他的眼眸。
“其实我一直很想死。”顾诀偏偏要当这个不解风情的人,甚至要在这种时刻说让向阳难过的话:“那把钥匙,你也看见了。”
顾诀说着,嘴角扬起一个浅淡的笑来,很衷心的劝告向阳:“下次出门记得带着钥匙吧,说不定什麽时候我就不会去开门了。”
向阳沉默的听他说这些刀子般的话,半响,手落到顾诀的後脑勺上,把他的脸按进自己胸膛:“没关系。”他轻声原谅了顾诀的抛弃:“实在坚持不住的时候,就去做你最想做的事情吧,黄泉路上走慢一点,我很快就跟上来。”
向阳这麽说着,手在顾诀背上缓慢的拍,像哄孩子睡觉。
顾诀把脸埋在他怀里,能清晰听见他的心跳,猛烈又鲜活的心跳。而这样的一颗心,也许会因为自己停跳。
顾诀的肩膀颤了颤,有些委屈,他不明白向阳为什麽连他死的权利都要剥夺,于是狠下心说:“那你就去死吧。”
“顾诀,”向阳的声音很温和,没有逼迫,没有道德绑架:“别害怕,我不会怪你。只是我怎麽舍得让你一个人走黄泉路,咱们这辈子一起投胎,下辈子还要在一起。”
他感受到了顾诀的颤抖,很无奈的叹一口气:“哭什麽,”他的手往下,把顾诀的脸捧起来,果然看见他泛红的眼眶和颊边的泪痕:“别哭。”
向阳注视着他,慢慢低头,一点点吻走那些酸涩的眼泪,然後衔住顾诀的嘴唇。动作很轻,也没有冒犯的意味,只是单纯的安抚。
温热的嘴唇相碰,向阳用牙齿轻轻磨着顾诀的上唇,又伸出舌尖舔了舔。
顾诀睁大眼睛,想往後退,但他的脑袋被手钳制着,动弹不了分毫。
向阳的吻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