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冀转着火机的手顿了一下:“这话你说三遍了。”
“怎麽你还怕我听不懂中文啊?”
“不是这个意思。”周景池对韩冀的过于平静有些意外,“我的意思是。。。。。。”
“。。。。。。他怎麽办?”
“又不是三岁小孩儿了,找个稿子还能把他为难死不成?”韩冀觉得周景池这话有意思,转过头吊儿郎当地笑起来:“也就你把他当小孩儿,他爹都没这麽紧张他。”
没有捕捉到重点,周景池自顾自说:“他很紧张。”
韩冀却不以为然:“嗯哼?”
“丢了稿子肯定更紧张了。”过了几秒,周景池再次开口:“他腿受伤了,你也知道,所以他一个人找肯定来不及的。”
“所以?”
“你这有电子版麽?我去给他再打一份。”
“。。。。。。”韩冀无语,“还以为你有多高明的招儿呢。”
见周景池陷入沉默,韩冀往他那边走了两步,转过身靠到栏杆上,说:“这会儿多半在哪儿自我心理建设呢,别搭理他,惯的他臭毛病。这麽多年就这死样儿,也就你紧张紧张。”
“我没紧张。”周景池下意识反驳,将身子往後探了探。
韩冀去拍周景池肩膀的手滞在半空,满脸没意思地摸了摸耳後的烟:“你也就骗骗自己得了,我之前可是学心理的。”
怪异的话题,不知怎的还能扯到自己身上,周景池强行拉回主题:“难道不管他麽?”
“管?”韩冀像听到什麽不可思议的话一样,微微直起身子,“你这话跟他爹口气似的。”
“我也不跟你兜圈子。”韩冀将火机转得飞起,满脸无奈,“他这个一碰到点事情就紧张焦虑的毛病可有年头了。。。”
“你抽吧,没事。”周景池突兀打断。
“还是你善解人意哈。”韩冀笑呵呵地取下耳边的那杆烟立马点燃,猛吸了两口继续说:“刚开始吧,就是他爹总逼着他参加什麽比赛,什麽采访,几乎每天就没个休息的时候。那乌泱泱的一群人搁台下盯着,换谁谁不紧张啊。”
“更何况那时候他才几岁,天天训练,他爹请的什麽老师啊教练啊的钱我感觉起码能买栋别墅了。。。”韩冀顿了顿,不自觉舔了舔嘴唇,推导般得出结论:“我感觉就是那时候落下的毛病,小孩儿的年纪本来就容易不自信,容易紧张。他爹又强势,就这麽轴着,不成老毛病才怪了。”
烟草的气味顺着雨後的风钻进脑子里,周景池看着韩冀将烟灰抖到沾着水的栏杆上。
韩冀说完两句皱起眉来:“所以我说也就你这个不知情人士才紧张他了。”
周景池不解,跟着愈发浓重的烟气蹙起眉来:“为什麽这麽说?”
“他家里就没个这样心疼他的人。”
韩冀说得轻松,周景池却表情凝重起来。
斟酌一瞬,还是问出口:“他以前参加什麽比赛?”
这下换韩冀大吃一惊,抖烟灰的动作都顿住:“不是吧,我还以为你们关系已经更上一层楼了,合着现在还在原地踏步啊?”
没等回答,韩冀笑得有些幸灾乐祸:“看来他为人处世也不咋地。”
话音刚落,铁门被推开,门外的人开口:“韩总,你刚叫的酒到了。”
韩冀指了指周景池:“给他也来一杯。”
拒绝的话没有说出口,周景池微微颔首接过高脚杯。
韩冀兀自碰杯,‘叮’一声,周景池莫名想到拒绝赵观棋的那杯红酒,心虚垂目。夜色太黑,杯壁上只有大片的液体阴影。
无需提醒,韩冀自然接话:“他之前是攀岩职业运动员。”
很简单清晰的一句话,周景池却解读得艰难无比。
“是不是还挺吃惊的。”韩冀一副见惯周景池这种鬼表情的模样,“知道的人都你这个样子。”
没有喝酒,周景池另一只手攀上冰凉的栏杆,低声道:“他没和我讲过。”
“他当然不愿意说了。”韩冀抿了口红酒,转头看周景池,语气自然,“他恐怕恨死那时候了。”
“跟坐牢似的,自己喜欢的不能好好学,被他爹逼着做什麽攀岩天才。”说到赵观棋父亲,韩冀对这位长辈显露出明显不满,“真不是我说,他爹脑子真的是有病,自己做不成的事情非得逼子女做,自己年轻的时候受伤职业生涯受挫就算了,还他妈的要观棋再走一遭。”
越说越起劲,韩冀干脆一口气闷掉红酒,腾出嘴继续声讨:“。。。。。。上学耽搁了,兴趣爱好不让学,周末假期也没有。”
“他妈的真是要啥啥没有。”
“更可笑的是,训练不达标,比赛拿不到名次,连人家亲妈都不让见上一面。”韩冀又兀自笑起来,“老子当时就喊他跟他妈妈吧。。。。。。”
“不听老子言,吃亏在眼前。”韩冀低着头喃喃道。
周景池听出些无力和自责出来,韩冀说得吊儿郎当,一副八卦甘为人言的架势,其实心里比谁都无奈,比谁都心疼赵观棋。
韩冀摇着没有酒的空酒杯,肩上突然沉下一股力道。周景池拍了几下他肩膀,举起手里红酒杯碰了他手里的空杯一下,然後照样一饮而尽。
韩冀双眼瞪得圆圆的,嘴边的笑也凝固,全身冻结般盯了周景池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