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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冷战（第1页）

第一次冷战

裴南星猛听这话，头与耳均嗡嗡乱响，仿如有大鼓槌猛力砸向後脑门，他的思想站立不稳。

裴川柏揪住裴南星的衣领，发了疯似的，声色俱厉道：“学历丶头脑丶胆识，我哪样都不比别人差！那些半吊子丶扶不起的阿斗都能发家，为什麽我做生意投资次次都失败？为什麽爸会自杀？啊，你说，你告诉我？”

“……”

裴南星面孔发白，张着嘴发不出声音，喉咙里像被灌进强力胶水，直流入心肺。裴川柏的质问模模糊糊，又像电钻钻进耳中，“算命的说要化解最好是保持距离，我为了保命才走得远远的！结果呢，逃得掉吗？开电子公司厂子倒闭丶酒店装修到一半，我合夥人被银行抽贷，我俩到处借钱周转……裴南星，你睁大眼看看你哥，人到中年没钱没事业，未婚妻都跟人跑了。我要重新翻身，我不认输，咱们一块把公司做大做强，你相信哥……”

酒杯里的啤酒泡沫倏然破灭。郁流光静看着裴南星，他今天情绪不太对，现在更是神色恍惚丶失魂落魄。裴南星走回现实，感到千端万绪。在裴川柏的高压话术下，他多少会産生悲观的意识。郁流光评判裴川柏，就像连带着批评他，还有商镜宗那些“基因”论调，全纷纷扰扰倾轧他的思维。

裴南星对上郁流光的眼神，未必是百分百心中所想，但维护裴川柏，“我哥以前做事是急于求成，但人是不断成长的，经历了那麽多事，他也在改变。”

傅燕辰叹气，这家夥，平时挺聪明的，一到重要时刻就犯浑。

郁流光坦直回应，“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呵！”

这八个字像子弹精准命中裴南星的要害，他蓦地冷声一笑，望着郁流光重复这几个字，“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那基因呢？基因序列也是遗传携带的，还会传递给後代，没法改变。”

傅燕辰和温笑冉听得云里雾里，怎麽突然扯到基因？郁流光清楚原由，她没有进一步说明解释，裴南星也扭回头沉默。两个人虽在一起坐着，中间却像隔了银河。

不是，这问题没解决啊！傅燕辰按捺不住，过半晌，又尝试着说：“那柏哥这入股的事，怎麽个搞法？”

裴南星好像在跟谁斗气，拉着脸说：“我哥他有能力，能把icglow发展成潮玩领军品牌。我们也需要新资金进入，接受其它新股东不如接受我哥。”

他说完一个人闷了会儿，跟着站起身，想看又硬撑着不看的样子，故作潇洒扬长而去。傅燕辰瞧得满头问号，看向郁流光无语道：“不是！我以为他是巨无霸恋爱脑，结果他是个兄控！呵，还不如当恋爱脑，起码恋爱脑能留个‘全尸’。”

这是他们恋爱後第一次闹矛盾，准确说应该是冷战。郁流光当然是冷战的高手，谁也冷不过她。她越安稳如山，裴南星就越拧着气，还堵塞说不出的难过。他□□着，两礼拜都没跟她联络。

周六，美丘新主题门店开业，关斯芮给裴南星发送邀请函参加开业活动。他一会想，是不是找借口跟我见面，一会又想，我是“美小丘”设计师，请我就纯属公事。

店铺在电影院旁，对面是湖滨公园。门店开阔明亮，采用马卡龙色系营造梦幻甜美感，门头招牌简约大方，嵌奶白发光字体——“美丘心一点”。大门外有小广场，左边设计出打卡区，成人高度的美小丘是吸睛主角，戴围裙挎糕点篮子，童话可爱。

尹穗丶范仕晖偕同而来，商柚柠丶陈湛生重归于好。这次，轮到裴南星和郁流光形如陌路。太明显，在场的人都发现他们状态不对，其实主要是裴南星有问题。以往他跟影子似的贴着郁流光，今天，快一小时了，他还和郁流光隔得老远，眼神都不跟她交流。

关斯芮观察得最清楚，这段时间裴南星都没上过办公室，吵架了。她起先暗喜，管你多大身份多高傲，还不是情场翻波，谁谁都一样。可时间久了吧，又替郁流光着急。裴南星不出现，郁流光活得比尼姑还尼姑，把工作当饭吃。今天邀请裴南星还是她在郁流光面前提的话。唉，关斯芮瞟向尹穗，那女人身边有一个优质对象，还对裴南星垂涎三尺。

顾客络绎不绝，隔离带里的队伍有序前移，门外有好些人等待着与美小丘丶裴南星合照。

“南星哥哥，我想跟你拍照！”

娇软的声音，叫哥哥叫得真甜，还以为是小妹妹，大家视线望过去，是位小网红。金棕色波浪长发，鹅扇似的长睫毛丶大直径美瞳，穿件性感束腰连衣裙，浑圆□□喷之欲出。

她不等裴南星答应，摇曳到他身边，做势要挽他的手臂。裴南星立马把手背到身後，大庭广衆，他也不好拒绝，营业式完成合影。

郁流光相隔一段距离留意着，关斯芮笑兮兮说：“身材真火辣，我是女人都喜欢！不过裴南星还挺守男德，一眼都没看。”

她没作声，关斯芮在这边煽完风，又跑到另一边去努力。尹穗笑靥如花走过来，眼望着受人欢迎的裴南星曼声说：“你把他当商品运营，很成功。他获得了高流量，广大的粉丝群体。但他还是一个艺术家吗？他的起点那麽高，一个可以在艺术史留名的画家成了网红，他的作品在二级市场的估值只增加了两倍。如果由画廊运作，他的画会一作难求，拍卖价和收藏价值升十几倍几十倍都有可能。”

尹穗所说也正是郁流光最近在思索的问题，那会太想当然，为此她调整策略，与知名藏家书画经纪人接洽，计划把裴南星的作品交给他进行专业操作。

她没有多说什麽，视线投向范仕晖言道：“尹小姐在跟我谈事业还是谈个人感情？”

尹穗一笑生媚，“我是一个收藏家，有升值空间的人丶物我都很有兴趣，艺术家的美学艺术价值应该发挥到极致。郁小姐，相信我对艺术的热爱和专业，我随时恭候与你们的合作。”

郁流光目光掠过裴南星，关斯芮在他耳旁不知说些什麽。

“裴南星，男人一红就花心，你是不是有别的情人？”关斯芮把裴南星拉到一旁，按低音量说。

裴南星无语，“说什麽呢。”

“郁董是不太解风情，身材嘛，也比我差点。抛开这些，没缺陷啊。你知不知道郁董每天早晚啃三明治，中午干吃沙拉，全公司最後一个下班。作为一个男人，你把这吵架的战线拉得太长了吧？”关斯芮说得起劲。

听到这话，裴南星朝郁流光看过去，眼底蓄满落寞。思念像千万只蚂蚁咬噬他的骨头，半夜睡不着，他也想不管不顾迈出那一步，可每次都是他回头，为什麽她就不主动。

郁流光进店往後厨去，何苗在不锈钢操作台那打包小盒绿豆糕，她从北奥街调到主题门店带新员工。郁流光看视了一会，去年她还面色红润，喜笑盈腮。今天的她却形容憔悴，满眼疲惫沧桑，像遭生活的轮子碾压过。

何苗精神恍惚擡起头，碰上郁流光的注视，眼里死灰复燃般闪起火苗。即使只有万分之几的希望，也要开口试一试！

郁流光在考虑询问，何苗猝然摘下手套和透明口罩，仿佛要抓住救命稻草般跑到郁流光面前。她直愣愣看着郁流光，嘶哑声说：“郁董，你救救我，救救我们家！”

“发生什麽事？”郁流光眉心一紧，关心问。

何苗的情绪瞬间激动，声线压抑不住地颤抖，“我老公，雷涛，你也见过的！上星期三半夜从火车站回来的路上出了车祸。他为了省钱扫的电动助力车，没戴头盔，被小货车给撞了。那车没牌照没保险，肇事司机赖账不给钱，交警也没办法……我老公脑出血进了ICU抢救，今天是第五天，做完开颅手术，医生说要留在ICU观察。我俩都是外省人，家里就那麽点储蓄，ICU一天要一万多，交了押金，花了将近十万。这又不算工伤，也没保险，我们没钱就找亲戚借，现在是再也借不出来。也不知道还要住多少天，後面还要做几次手术，可我掏不出钱来救他！”

她说得语无伦次，凄然泪下，最後身体几乎是摇摇欲倒。

“他意识清醒了吗？你怎麽还来上班？”郁流光慰声问。

何苗背手抹抹眼角的泪，哽咽说：“醒了，能认清我们。我请了四天假，家属也只能在外面守着。他爸妈轮流过去，我得工作呀，这一天的工资也有好大用途。”

她抓住郁流光的手臂，一字一泪，“郁董，我实在是没办法，只怪两家都是小镇出来的，都穷！一进医院，钱就丢进灰里烧得没影。我只求他平平安安出院，家里还有两个孩子等着爸爸回去。可最大的难关就是钱，钱能治好他，钱能救我们家，可我们没钱呐，我上哪去变出那麽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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