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家干的龌龊事闹得满城风雨的那段时间,沈确出了趟国,回来当天沈家人传话告诉他他消失多年的父亲沈玄津回到北城。
沈确上次见到沈玄津还是在十八岁生日当天,只匆匆忙忙的一瞥后,沈玄津就不见人影,留下一个用百花嵌花果紫檀盒包装的礼物。
至于这礼物是什么,沈确从来没打开过,这八年里,一直被他放在弃用的储物室里积灰。
他不打算和沈玄津见面,就特意更改了行程,没回沈家老宅,而是去了明轩居。
不巧的是,到那时沈玄津也在。
为了找寻沈确母亲游书真生前心心念念的一款青白玉松鹤纹笔筒,这些年沈玄津一直辗转全国各地,找来的却总只是到了差强人意的地步。
质地细腻的白玉结构紧密,凝重感强,通常呈现出微透明状,精光内蕴,像猪油,也像羊脂,又糯又油又苏。
不像他这次带来的这块,又阴又瓷,唯一值得称道的是雕刻者的雕工技术。
沈确盯住沈玄津消瘦的背影看了两秒,问:“您这次回来又只是为了把淘来的东西寄存在明轩居?”
互相视对方为仇敌的父子见面,态度应该更情绪化些,但他们一个比一个平静,语气也都是平铺直叙,沈玄津避而不答,突然挑起一个沈确不曾料想到的话题:“岳家快垮台的事,你听说了没有?”
沈确应了声,“您怎么突然关心起岳家的事情了?”
他无意识地使出自己最擅长的审视技能,试图从对方细微的肢体反应、语气语调里抽丝剥茧出沈玄津当下的想法。
但沈玄津一点情绪都没泄露出来,淡声接道:“对岳家感兴趣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沈玄津离开北城多年,但北城里的大动静,尤其是沈家的,他一件都没落下,也因此在消息传来不久,他就想明白了这事背后是谁在推波助澜。
沈确不置可否,“您到底想说什么?专程回来指责我做事不周全,在您面前露了马脚?”
沈玄津这才转过身,却没看他,目光散到毫无焦距,“现在家里是你说了算,我没有立场指责你,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非得是岳家?”
房间里明明站着两个活人,却还是没什么活人的气息,显得空档冷寂。
沈确说:“岳家背地里在干什么事都跟我没关系,只要别把手伸过来就行。”
他目光深而冷,“但岳家有个人,我想要他消失在北城。”
沈玄津一顿,险些没控制住表情,半会才出声:“你想对付岳家,又或是其他人,下次亲自出手,别再让愿愿成为你的操刀人。”
“岳家垮台,也是她喜闻乐见的事,”沈确面色不改,“我之所以没亲自出手,只是想让她知道亲手夺下自己想要的东西,远比不劳而获,更有成就感。”
“可你怎么知道,在这件事情上,比起不劳而获,她更想只用自己的力量去达成目的?”
这声反问把沈确问住了,沈玄津又说:“不要把你的思想随便套用在别人身上,你想要的,别人不一定也想得到,你觉得没必要存在的,恰好可能是他们最珍惜的东西。”
沈确无端陷入惝恍之中,连人什么时候离开的,都没察觉到,回神后,他看向沈玄津这次带来的东西,不差、但也绝对算不上好,就和沈玄津这个人的整体状态一样。
今天这场不见计划内的见面,给了沈确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但他没有刻意去避开沈玄津的身影,相反他看向他的次数是出奇的多。
然而这么多次注视,却也只能让他估算出沈玄津的高矮胖瘦,对于长辈口中“他和他父亲有六分相像”的概念依旧模糊。
他闭上眼睛将时间往后倒,几分钟后想明白了违和之处——他之所以窥见不到沈玄津脸上的沟壑,锐利的眼风,以及不怒自威时微抿的唇角,只因从头至尾,沈玄津都没拿正眼看过他。
也是有趣,既然沈玄津这么不待见他,为什么就不能直接让人把东西送来明轩居,省得让自己碍眼了。
沈确清清冷冷地笑了声,低垂的视线落在脚下的红漆地板上,落日余晖掩映进来,他的影子被拉得
细长,忽然变成了九岁时因恐惧瑟缩发抖的孩童,紧接着是一张麻木至极的脸。
手机在这时进来一条群发消息。
【为庆祝邻居家的恶狗终于成了人人过街喊打的臭鼠,本人决定于下周六晚上八点,在蔓度酒店举办一场庆祝仪式,还望各位能准时到场。
纪时愿留】
第22章22沈确是小三?
酒店聚会最后被纪时愿改成了两天一夜的塔楼派对,到场的全是圈子里平时同她有过来往的公子哥大小姐们,其中一部分人之前没少在背后蛐蛐她。
但为了表明自己不计前嫌的大度胸怀,纪时愿递给了所有人同等和善的笑容。
一开始的气氛还算和谐,直到话题不受控制地拐向最近正在风口浪尖上的岳家。
“你们最近有谁见过岳恒了?”
“哪那么容易见到啊?都快到了家破人亡的地步,换做我,肯定在犄角旮旯里躲着,不敢出来见人。”
“也是,就冲着岳家干出的那些混账事,足够让人扔鸡蛋和烂蔬菜了。”
有人看向纪时愿,半心疼半庆幸的语调拿捏得极准,“还好这事出在婚礼前,不然时愿你就得嫁进狼窟了。”
接话的声音很快响起,颇为赞同的口吻:“我还以为岳恒这人只是私生活糜烂,没想到他们一家都是禽兽。”
纪时愿戏瘾上来,吸吸鼻子,又抹了抹干燥的眼角,“都别这么说,好歹我跟岳恒认识一场,出了这种事,我也是很心痛的。”
陆纯熙想提醒她表情过于夸张,犹豫两秒忍住,心说小姐妹开心就好。
说曹操曹操就到,纪时愿也不知道没被邀请、正在北城东躲西藏的岳恒怎么溜进来的,一出现在宴会厅,就把全部目光吸引走了。
昔日风光无限、行事穷奢极欲的大少爷,这会看着就跟被雷劈了一样,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的西服还破了数道口子,看得纪时愿有些幸灾乐祸,哦不,是心痛不已。
岳恒无视周围人看热闹的目光,冲到纪时愿跟前,怒目而视,“是不是你干的?”
纪时愿眨眨眼睛装傻,“要是你问你为什么不在受邀名单上,那确实是我的意思。”
岳恒冷笑,“别他妈在这装了,你存着什么心思,我还能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