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译帆想了想,签了。
刘润秀没料到他这麽痛快,挑起眉毛盯着他把手印按完,仔仔细细将口供纸叠好收进怀里,又忍不住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不是为了脱罪胡乱供述的?”
阎译帆却忽然耍起脾气来,“你一心向着孙利锦,我不和你说。”
刘润秀干笑两声,坐到床边,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小帆,我刚才说过了,我和你没有私仇。实际上,我对你还蛮有好感的嘛,之前不是还为你和陆处长牵线搭桥?”
阎译帆倒没不依不饶,神情缓和了几分,擡头看向他。他赶紧问道:“小帆,你当真听见孙站长和叶莺密谋,要偷83号的保险箱?”
阎译帆点点头,“他们说只拿走委任状说不通,要连路线图一起拿走,反正是假的,没人会去劫药品。只要药品没有真的丢失,就不会有事。”
刘润秀皱着眉沉思道:“偷路线图是假,偷委任状是真……”
阎译帆又道:“他当时还提到妹妹什麽的……”
刘润秀眼睛一亮,连忙问道:“他是怎麽说的?”
“我担心被发现,没敢听太久,”阎译帆说,“他好像说了句不能白死之类的,但这个我确实没听清。”
刘润秀忽然有些激动。
几方的说法都对上了,现在看来,这事八九不离十是真的了。如果能在下一任站长面前立一功,甚至直接促成对方接手83号……不,他的眼界太窄,为什麽要局限在83号?
他手里有不少孙利锦以权谋私丶中饱私囊的证据,如果把孙利锦胆敢监守自盗的供词和这些证据一同通报给上面,为了嘉奖他,说不定会将他调离83号。他今年才四十一,还能往上挪一挪……
他唇边的笑意暴露了他的畅想,阎译帆不忍打断他最後的美梦,自己倚在床头发呆。结果孙利锦还没做完梦,陆序来了。
他应该还没回过家,衣着和白天一模一样,看上去是从83号直接过来的。开门见钱钢没在,刘润秀却站在病房里,他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不阴不阳地开口:“刘处长。”
刘润秀笑嘻嘻地揽着他往门外走,他犹豫了一瞬,阎译帆冲他点头示意自己没事,他才跟着对方出了门。
时间已经很晚了,走廊上没什麽人,只有偶尔经过的护士和四名看守阎译帆的行动处组员。刘润秀把陆序往远处拽了拽,两人站到走廊尽头的窗前,刘润秀点燃一支香烟,摆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
“老陆,先前问你,你还和我装……”他用胳膊碰碰陆序,“看你这样,是真上心了?”
陆序将目光投向窗外,冷淡一笑,不置可否。
刘润秀吐出一口烟雾,凑近他,“老哥劝你一句,和这些什麽演员啊明星啊玩玩可以,别动真心。戏子嘛,最会演戏了,他们看上的就是咱们手里那点权力,和这个……”觉得说出“钱”字失了身份,他用食指和拇指做出个搓动的手势,结果显得更加势利。
陆序看他一眼:“是麽。”
刘润秀又道:“你看上他什麽?不就是年轻,漂亮,还比女孩子新鲜吗?老陆,现在这些小明星一茬接一茬,没两年就过气了,千万别当真。”
对于他突如其来的关心,陆序觉得有些莫名和古怪,忍不住开口问他:“刘处长,你今天对我说这些……”
走廊尽头,钱钢从外面匆匆赶回来,远远望见二人站在一处说话,知道自己离开期间阎译帆没什麽事,放了心,轻手轻脚进了病房。
刘润秀用下巴指指他,对陆序道:“阎译帆和他签的终身约,俩人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一个完,都完。”
陆序终于摸到一丝他的意思,低声问道:“听到什麽风声了?”
刘润秀道:“恐怕……耀华影业,要完。”
昔日电影皇後叶莺的身份不做好,这事现在几乎人尽皆知。阎译帆被83号抓捕的事,为了保住他的性命,钱钢也让记者全都报了出来。在衆人眼里,一夜之间耀华影业的两个台柱子全倒了,合作的导演和编剧纷纷要和他解除合约,影院怕惹事,停播耀华投资的电影,新电影的许可申请也直接被打回来了。
钱钢这几天也不好过,为了公司的事忙得焦头烂额,外面一通一通电话打到医院的传达室找他,在阎译帆面前又半点不能露。他怕阎译帆内疚。
“钱老板倒仗义,有副侠肝义胆,”刘润秀感叹道,“要不是看阎译帆一心向着你,我都怀疑他俩有点什麽。”
陆序听完,并看不出什麽情绪波动,与往常一样淡淡谢过刘润秀,离开窗前进了病房。
刘润秀望着他的背影,稍稍放下心来。
孙利锦可能马上要下台,他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罪陆序。刚才说的这一大通,对方该能明白他的诚意了。小明星他见的多了,阎译帆这种看上去天真无邪的,实际上心思多着呢,就他能扛过三天的酷刑来看,就算和叶莺不是一路的,来历也绝不单纯。
他就是要告诉陆序,这种露水情缘玩玩就算了,别真放在心上,换言之,也别太记恨他。阎译帆只是个小插曲,他们两个才是共事多年的自己人,别为外人伤了和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