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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警报（第1页）

（33）警报

Chapter141

申城旧事（33）警报

这天陆序没能上成班。

快天黑的时候他从卧室出来，恰好83号来了电话找他。他下楼接过来，那头是孔维民。对方告诉他黄站长问起过他一次，但又没说什麽，嘱咐他明天上班前编个冠冕堂皇的去处，备着黄鹤再问。

陆序有些好笑地挂了电话，又拨到绣安里找钱钢，结果电话打不通。这时他才意识到，耀华影业的总部已经卖出去了，之前的号码失效了。

见他在电话旁发呆，阎译帆站在二楼的栏杆後问他：“怎麽了？”

陆序擡头，发现阎译帆刚洗完澡出来，头发还湿漉漉的，身上裹着浴袍。家里还有琴姨和红菱在，他无奈道：“把衣服穿好。”

说话间，红菱正好经过一楼的厅堂，阎译帆吐了下舌头，退回卧室。

陆序想了想，还是叫孟杰跑了一趟绣安里，结果也扑了个空，钱钢不在片场。

知道他在别的地方还有其他住处，但是没有留过住址和电话，这下是真的找不到他了。

“别担心，”阎译帆说，“昨天见他，他还一副很想得开的样子，总不会是演来骗我的。”

“上午回站里的时候，听他们说……”陆序刚起了个头，防空警报突然响起来。

这就是他想说的。

外面在打仗，申城倒一直风平浪静——至少表面上风平浪静。城内有不少外国驻申城的办事机构在，又被划走许多区域作为租界，这些虽然是政府无能的标志，却也保住了短暂的太平。

这些年来，国人和外国人共处在申城里，堪堪维持住的微妙的平衡，终于要被打破了。

红菱踏着尖锐的警报声，急匆匆跑上楼来，“先生，怎麽办？要不要出去躲躲？”

陆序冲她摆摆手，高声道：“先缓一缓。”

阎译帆对警报声不熟悉，又不好开口询问这些常识问题，略带不安地看看窗外，又看看陆序。

街面上已经起了一阵骚动，有附近的住户卷着小包袱跑出去，从窗下匆匆忙忙经过，嘴里嚷着什麽听不清的话，被湮没在警报声里。

陆序在阎译帆耳边低声道：“现在是预行警报，别怕。”

话虽这样说，他还是招呼了阎译帆和琴姨，四人暂时去到一楼厅堂的沙发上。如果空袭警报拉响，就必须要出门躲进防空洞了。

红菱裹了棉衣，依偎在琴姨身边，神情紧张。琴姨倒是神色如常，贴着沙发扶手把女儿搂在怀里。两次警报的间隙里，她开口道：“有一阵子没听过这动静了，响得人心里发慌。”

“妈……”红菱刚想说什麽，警报又响起来。她怕这声音，皱着眉头闭了嘴。

琴姨又道：“幸亏今天先生回来得早，小阎先生也没出门，咱们在一块，什麽都不怕。”

她的称呼变了，阎译帆知道，陆序一定是怕他别扭，私下嘱咐过琴姨和红菱。此时他脱了鞋子蜷在沙发上，背靠着陆序脸朝向大门，安静地发呆。陆序探头看看他，“在想什麽？”

“在想……如果从现在开始挖，来不来得及在院子里挖出个深坑当防空洞。”他说。

陆序轻轻笑了，“值得一试。”

警报响过三遍之後停了，红菱抚着心口怔忪地四处望，琴姨牵住她的手从沙发上站起来。屋子外面非常静，街道像是刚从噩梦中醒来，惴惴地不知道该说些什麽。

“我去给两位先生做些宵夜。”琴姨进了厨房，红菱对着陆序两人欠了欠身，也跟过去了。

陆序带着笑意对阎译帆道：“这个家里，琴姨才是遇事最镇定的人。”

“没错，”阎译帆下了沙发，伸展一下手脚，又道，“我这才真正有了些，国家正处于战争中的实感。”

此前不论是被威胁也好，被迫窃取情报也好，他的认知里明白这些事情的背後是战争，但总是隔了几百上千里的距离。现在敌机盘旋在头顶，他才开始生出些姗姗来迟的危机感。

陆序从茶几下面拿出张地图，铺开，用笔圈起两处未被标识的位置，“城南城北各有一座防空洞，如果真到了紧要关头，不要逞强，一定躲进去。”

阎译帆认真点点头，“放心。”

跑出门去的人们三五成群渐渐归来，刚才没跑的也都敞开门，心有馀悸地观察外面的状况。阎译帆打开客厅对着小院的大门看了会儿热闹，将视线落到门前的玉兰树上。

天气更暖些玉兰才会冒出花苞，现在时间太早，只有光秃秃的枝桠。

“喜欢玉兰？”陆序走到他身後。门外寒风直往里灌，他身上只穿了衬衫，陆序伸手从衣架上拿了件外套披在他肩头。

“喜欢，”阎译帆走出门去，下了台阶站到树下，“它什麽时候会开花？”

陆序跟着他进了院子，轻声道：“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