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长老,别来无恙。”
翼鸣手握宝石权杖,宝石色泽暗沉,如同将坏的血石榴,一半赭红一半颓棕。
祝胭不待他站稳,一记连环回旋踢稳稳踹中他手里虚虚拿着的宝瓶,谁知那宝瓶并非俗物,脱离翼鸣掌心“咻”地化为一缕黑烟凭空消失。
翼鸣一愣,感受到熟悉的气味,他笑得不怀好意。
“二长老还是小心些,妖界……”他树皮一样枯瘦的颧骨上扬,嘴里没有几颗能看的像样牙齿。
祝胭瞳孔微缩,翼鸣周身妖力化为不稳的风力漩涡,齐齐注入宝石权杖中。
“你在献祭?!”
献祭即为自愿献出修为,于被献祭者百利而无一害。若中途被人强行打断,轻则重创,重则当场毙命,不过真到了愿意献祭的时候,倒也不怎麽在乎自己性命了。
祝胭不知道他此番异常意欲何为,可事出反常必有蹊跷,她左脚向前半步侧身而立,右手握住青殷槊,馀光四下警惕,预防周围可能出现的异变,并没有因为翼鸣的献祭掉以轻心。
飓风中,翼鸣本就苍老的面容更为佝偻,风声带着他的声音传过来。
“老朽自知打不过你,好在此番也算完成了主上下达的任务。
妖界被你们几只万年老妖怪掌控了这麽多年,身而为妖却偏偏学着人族那一套虚僞做派,分什麽‘善’‘恶’……摒弃妖性视为背叛,主上一定会改变当今局面,让妖界凌驾三界之上,哈哈哈。”
他仰头大笑,五千年被主脉压上一头的妒怨让他狰狞得愈发行将朽木。
翼鸣两眼死死盯住祝胭。
就是她,就是这只被上天偏爱的妖怪,凭什麽衆妖皆有生死大关,偏偏她能一直妙龄活了万万年。
主上说得对,她借由说一不二的权利和冠冕堂皇的理由,无所顾忌杀死千千万所谓的“恶妖”,吸食肉身丶精魄,占为己有丶虚僞至极!分明就是个该下十八层地狱的刽子手。
“我翼鸣以妖丹起誓,咒你受尽世间苦痛丶生不如死丶死无全……”
话音未落,那厢横空飞来一卷禁音咒,被飓风搅入翼鸣张开的口中,翼鸣老脸登时涨得通红,半句话被符纸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险些就此咽了气。
“咳丶咳咳。”
翼鸣费力吐出未生效的符纸,他单手继续献祭,目光恶狠狠转向来人:“修士也来凑热闹?”
裴守卿脚踏数道御风符,虽一身残破血衣,全身气势却无端让妖胆颤,他浑身隐含雷霆之势如有实质,随着他的到来雄浑气浪般推开。
祝胭赶紧腾空而起,耳边鬓发吹开得张扬,後撤几步,侧身偏头避开馀波。
翼鸣更惨些,献祭被中途打断无法续接上不说,他原本还算矫健的身体垂垂老矣,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咳咳丶咳咳……你是……”
翼鸣七窍逐渐流出黑血,他两腿打颤站立不稳,眼珠滚动转向裴守卿。
明明这人只是金丹期的修为,可为什麽,他竟然感受到天地间最为纯正的神力,些微神力竟然如此霸道。
裴守卿来时一身伤口,顾不得打理火急火燎拼命往这边赶,甫一靠近就听见老妖怪恶毒诅咒祝胭,顿时火由心起,怒不可遏。
自己想尽办法护着的人儿,怎麽能任由旁人欺凌丶侮辱丶诅咒!
也不知通了哪处关窍,裴守卿分明身形未动,翼鸣那处却凭空出现一记巴掌,狠狠扇在翼鸣脸上。
清脆有力的一记响声,打得翼鸣老脸火。辣生疼,鼻血飞溅,四肢真散了架,一堆老骨头七零八落摞在地上,怪异非常。
险些被打出原形的翼鸣瞳孔惊惧,他顾不得全身错位,诡异扭动间身体匍匐成蛇。
他向前爬却纹丝不动,扭头一瞧尾部被人牢牢踩住。
照理说金丹期的修士压根儿奈翼鸣不得,可他就是像个未开化的畜生一样被踩住了尾巴,被踩的地方麻。痹得快要失去知觉。
不是说二长老身边没有帮手吗?
除了青殷槊她再不能拿出其他神器;下属势力皆被牵制于妖界之中;天玄宗拂尘仙师身陨後眼下没有能打的修士出面阻拦;连蝼蚁样的凡人丈夫都有白琊在牵制。
所以,这位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又是百密一疏,她运气怎麽那麽好。
管他从哪里来的,翼鸣意识到此人惹不起,暗叫不妙。
他趁两人隔空相望的空隙赶紧把宝石权杖收了起来。翼鸣的收纳戒和主上相通,放进去主上便能随意拿取。
幸不辱命,翼鸣也算松了口气。
他眼皮挑起,怒目圆睁,怎麽修真界的人还要掺上一脚?如主上所料,二长老果然有问题。
不行,他要回去告诉主上,计划有变。此人不可小觑,定要尽早除去……
呼——
短促有力的破空声後,一道长长的鲜血飞溅而出,利落干脆呈弧线洒过天幕,成为今日混乱终结的最後一记杀伐。
翼鸣快要蜕化成层层蛇鳞的头颅轱辘掉在祝胭脚边,他残躯馀热未消,甚至还残存半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