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怎麽不懂,又怎麽看不见向阳身上的伤疤。只是她不敢,也不能出这个头,她只能让年幼的向阳,承受这个家庭的所有不幸。
而她能做的,就是竭尽所能讨好杜艳。
“我要你发誓,这辈子,都把你那些龌龊肮脏的心思收起来。”赵玉的嗓子已经很哑了,她的身体,原本就经不起折腾。
顾诀跪在原地,没动。
赵玉没有发怒,甚至没有回头,她看着外面亮起来的天色:“你要我去死,是不是?”
顾诀从她的语气里听出认真和决绝。
硬了一整晚的脊背终于低下,顾诀垂下眼帘,伸手拂过膝头的灰:“我发誓。”
赵玉听见了,她给顾诀留下一句话:“走吧,走远些,别留在宁城。”
意料之中的,赵玉选择了舍弃他。可分明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顾诀却看见她站过的地面,有一小片潮湿。
向阳睁开眼的时候,床上只有他一个人。
屋里的酒瓶已经被收走,他起身,头痛欲裂。
赵玉煮了白粥,又在街上买了油条,向崇真喝了一口粥,目光落在向阳身上,没有责怪的意思:“过来吃早饭。”
向阳的视线在屋里扫了一圈,没看见顾诀:“我哥呢?”
向崇真把筷子放下,扯了一张纸擦嘴:“走了。”
“走了?去哪了?”向阳皱眉,走到桌前坐下,他没动向崇真推过来的粥,只顾着追问:“不是还要填志愿?”
赵玉正好推门进来,听见这句话:“填了。”她给向崇真让出路:“你哥给我打电话,填了滨大。”
滨大,滨城最好的大学,靠着大海,春暖花开,离宁城十万八千里远。
“滨大?”向阳的呼吸不自觉放缓,连带着整个人都反应迟钝:“他填的,不是宁大?”
“他说滨大的专业比宁大好,没必要留在宁城。”赵玉说完,把剩下的油条推到向阳面前,催促一句:“快吃,凉了。”
向阳像是丢了魂,眼睛直勾勾落在赵玉脸上,嘴里重复着:“没必要?为什麽没必要?什麽叫没必要?”
赵玉被他念烦了,干脆起身去阳台洗衣服,边走边说:“你哥不想困在这小地方,去大城市多好。”顿了顿,她又添上一句:“你也努努力,争取考宁大,总要有一个留在家里。”
她明里暗里都要把这两个人分开,害怕他们的未来和彼此有丝毫纠葛。
向阳沉默着,直到面前的那碗粥都凉透,也没有动过一口。
此刻的顾诀在离家不过几步路的网吧里,将自己的志愿改了又改。他身旁坐着的人悄悄看了他半天,听见他往後靠进椅子的动静,忍不住侧目看向他的屏幕,发现他依旧没有提交。
顾诀给了自己轻土埯半个小时的时间。
尽管他也不清楚这半个小时有什麽作用,他几乎只是在发呆。脑子里什麽都没有,空白又迷茫,直到界面由于太久没人操作被自动播放的壁纸替代。
他回过神来,放在鼠标上的手习惯性一摁,壁纸页面结束,志愿也成功提交。
放在一旁的手机铃声响起,声音不大,但很执着,几乎是挂断了又立刻打过来。
顾诀看着上面的备注,这一次,选择了接通。
手机是二手的,质量不太好,向阳的声音由听筒传到耳朵里,有些模糊的失真。
“你骗我。”向阳的语气听不出愤怒与否,他只说了这三个字。
顾诀以为赵玉至少会瞒到自己真正离开。
他突然想起来,向阳念幼儿园的时候,自己也骗过他。不过那个时候说不上是骗,但向阳还是坚持认为是顾诀背叛了自己。
“我在路口的网吧。”顾诀选择了说实话。
那头的呼吸声停了一秒,电话挂断,顾诀知道他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