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燕雪将那花笺拿到手心里瞄了一眼,就见上头写着‘冬虫夏草、雌鸽、细盐、姜末’。
至于效用,郁青临也是怕被人看了去,只画了一朵垂露桃花。
南燕雪唇角不自觉勾起,抬眸看了余甘子一眼,见她狡黠地转眼看别处,耳边的紫牙乌无风不动,沉静处生艳。
“骆女使说,你及笄不请蒋家的祖父母就罢了,南家近在咫尺,若是也不请,有些说不过去。”南燕雪道:“只年底你那两个舅舅也要回来,不说些难听的话都不像他们的做派了。”
余甘子都不想办这及笄礼,林娴那天说的话她现在想起来都泛恶心。
‘我只想要一碗长寿面。’余甘子依到南燕雪身边去,在她掌心写道。
南燕雪想起自己的及笄礼,常风和阿苏带着她走了很久,从长长的沙坡上滑下去,她和阿苏就像一尾鱼,直接滑进了一个小小的月牙泉。
常风坐在缓坡上替她们看着衣物,南燕雪在那泉水里洗了一场很痛快的澡,湿发就是用他们俩送的及笄礼束起来的。
“及笄礼,还是要有。”南燕雪道。
余甘子眨了下眼,捧起那碗已经放温的雌鸽汤让南燕雪喝。
这汤应对的是女子肾虚,情致冷淡的病症,若是男子肾虚,只消把雌鸽换成雄鸽就可以了,说起来这里头用的冬虫夏草还是当初沈元嘉送进府里来的。
郁青临早起煲了这汤就去了铺子里,直到现在还没回来。
说是膏药铺子,只有人不识字,闻见药气就拿着方子来抓药,老人家耳聋眼花,同他说不清楚,这药材铺子里正好有,也就给他抓了几副,因并不指着这个挣钱,所以价钱公道。
次数一多,不是药铺也成药铺了,兼之将军府一开始本就是伤员养伤的地方,郁青临来了之后,府中药材又好又齐全,开起药铺来简直顺理成章。
郁青临去药铺巡视时,伙计虽唤他公子,但府中人尚未改口,时不时还呼他郎中。
冬日里犯疾的人多,郎中一来,自然就被病患困住,郁青临从早看到午还不得抽身。
“不如一刀劈下去,分作两半用如何?”南燕雪撩开隔间的门帘,瞧着还凝神在诊脉的郁青临。
郁青临专注的神情因她的到来而散开,他展颜一笑,一边拿笔蘸墨写方子,一边道:“我若是属蚯蚓的,就让将军劈了,只小心别劈得太碎,成沫了可长不回去了。”
这话又诡异又骇人,看病的老伯惶恐地捧着药方瞧着他俩,郁青临忙道:“只是玩笑话,您出去抓药吧。”
后面的病人已经让南燕雪给驱散了,见郁青临起身朝自己走过来,南燕雪伸手想揽他,“吃了吗?”
郁青临侧身一避,替她撩着门帘,俯身在她唇角一亲,道:“还没有,我先去后头洗手。”
后头是作坊,药气浓得都能看得见了,南燕雪没进去,在门边看着他在井边一遍遍打胰子一遍遍冲水,直把手洗得都红了,才拿过伙计托着的巾帕擦干,笑着朝南燕雪走过来。
“招个坐馆郎中来。”南燕雪抛下这一句,就把郁青临给带走了。
南燕雪在长街上出入不奇怪,但也很少见她这般闲逛,逛着逛着还进了馆子用午膳。
郁青临向来节俭,吃穿都是府里给什么他就用什么,大厨房的灶上虽不会短了吃喝,但将军府行事到底不奢靡,夜里总备着生面和各种浇头,或者是馍馍和粟米粥,不会再超出这个用度,年节里买肉买糖的银子多添两三成。
平日里就只有南燕雪、孩子和伤病者会有小灶吃,但都是郁青临一样样写明才去采买,同样入账,没有隐瞒,账目内院一份,外院一份,谁要去看都行,但除了管事的,也没人去看。
郁青临在账房里挂着的银子越来越多,他偶有支一点去买书,再就是买糖,放在书塾里做孩子们联诗对句的彩头。
长街上的每一个住户和店家都认得南燕雪和郁青临,但这两层楼的小饭馆他们俩可都没进过,喜得店家亲自把两人迎上了楼上的雅间。
郁青临做得家常小菜,但有些泰州菜实在不是他能做得出来的,就比如说这一道呛拌鹅唇,是取雁鹅的上唇制成的一道吃,口感脆爽,呛了芥末花椒,吃起来极是开胃。
这馆子里的酱鸭很好吃,下了红曲,颜色红得亮眼,甜味很明显,挑的鸭子偏肥一些,但是酱过之后脂肪都化在皮子里了,非常的鲜嫩软糯。
再就是一道葱油泥螺,泥螺这种小小海味只豆点大,外壳不似其他螺贝般坚硬,舌尖略碾甚至都会碎,在开口处轻轻一嘬,鲜肉就探进嘴里来。这吃食和瓜子似得,是一种打发时间的美味。
南燕雪把时间消磨在这碟葱油泥螺里,消磨在郁青临身上。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心里鼓满了气,像是从这临街的窗子里掉出去,都能轻飘飘的飞上来。
今年过年要回来的人还真多,郁青临从馆子里出来,就见一辆马车慢慢划开长街上密密的人群。
他认得这是沈家的马车,先前南静妍夫妻俩登门拜访的时候就是坐这辆马车,但今日一见,郁青临忽觉得来人可能不是南静妍。
南燕雪迈出门,就见郁青临递了手过来,他在人前一向没有什么过分亲密的言行,这还是头一遭,但南燕雪也没多想,牵着他就回家去了。
马车行的比走路还慢,鬼鬼祟祟追撵着郁青临走过的路。
到了府门口的时候,马车上果然下来一人,正是许久不见的沈元嘉。
“将军。”他看起来瘦了些,精神倒是很足,一双眼睛落在南燕雪身上是含情脉脉,瞥郁青临的时候又只差横眉。
南燕雪点了点头,道:“信也没比人早到几天。”你现在阅读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