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祖母是平南侯府的千金,她表妹出身也不差,只是她父亲早亡,母亲病故,这家世就一落千丈。不过她一直养在侯府,一起受教,说起就如一对姐妹花一般,议亲、嫁人都是一起的。任家娶亲的时候,只说是平南侯府的姑娘,后来时日长了才知道,娶的竟是表姑娘许氏。哪怕是堂姐妹,好歹还出自一门,表就差得远了,以两人的身份高低,婚事肯定是错嫁了,但一个夫家在泰州,一个夫家在汴州,花轿是怎么走错的?”
“是哪家人搞的鬼?南家不想娶身家单薄的许氏,而更贪求吴氏的嫁妆?”南燕雪自然会这样想。
“有这个说法。”骆女使道:“但还有个说法,说这一切是任家所为。”
南燕雪很是惊讶,道:“女使快说。”
骆女使道:“我那时只是宫里一个小宫女,嫔妃成日无趣,就喜欢听这些,消息都是来路不明,真假不知,将军只当听听故事吧。”
南燕雪点了点头,骆女使回忆了一下,道:“南家那时虽已势微,但娶一个孤女也是高娶了。县主年岁大了,身子也一直不好,若她一去,南家肯定是每况愈下,眼下结亲,该绞尽脑汁高娶才是,可县主与许家有交情,也愿意照顾许家的遗孤,这婚事对于你祖父来说,恐怕并不乐意。许家从前是京官,传言那许氏同任郎是青梅竹马,后来家道中落无奈只得投奔姨母,许氏到了谈婚论嫁时恐身份不够,任郎就做了这偷龙转凤的事,南家不知有无合谋,反正也得偿所愿了。”
“若是属实,真是好生龌龊的一对狗男女。”南燕雪道。
骆女使笑了起来,道:“那时也有人说任郎情比金坚,许氏也是几世修来的好福气,说她在平南侯府过得并不好,苛待多多,幸有任郎挂念呢。”
“寄人篱下哪有不受气的,即便平南侯府苛待了她,县主总是一份好意,”南燕雪道:“难怪听说县主待吴氏极好,想来是有些愧疚的,只是县主似乎是在吴氏嫁入南家后不久就去了,也没能庇护她。”
南燕雪想起吴卿华那张好像永远都耷拉着的老脸,她长久以来的恶意似乎有了一个源头,她是这两场婚事里唯一一个傻子。
骆女使目光温和,对南燕雪道:“祖母虽不慈,可将军只是听了这一桩旧事,似乎对她就有了同情。”
“算是给了个因由吧。难怪她话里话外还总奚落我斗不过任纵,我那时只以为她只是想叫我不快,却不成想她真是在埋怨我没争过任纵。”
南燕雪想透了这一层,意识到吴卿华竟然对她有那么一丝期盼,还有点不可思议。
“但是也奇怪,她既恨这婚事,乃至厌恶儿子、儿媳、孙女,可为什么对小儿子却这般好?”
几声软软的咳嗽从屋中传来,骆女使转首望向小窗,又对南燕雪道:“有些事也不必深究。”
两人朝屋里去,就见郁青临已经醒了,正挽着纱帐瞧她们。
他病中一副柔弱之态,额上缠着白纱布,却还有心思玩笑。
“女使,您怎么不高声些,我想听听不清,急得脑袋都疼了。”
第64章“将军能只想着我吗?”
病美人虽有风流之态,但南燕雪还是最喜欢他唇红腮粉的样子。
“瞧瞧自己这是什么样子,还说这些俏皮话。”骆女使用蒲扇点了点他,郁青临看向南燕雪,见她还是面无表情的,就闭上了眼道:“不说与我听,我又要晕了。”
他还真是说睡就睡的,脸一歪,一动不动。
骆女使笑眯眯摇着扇子出去了,南燕雪伸手捏住他的鼻子,郁青临启唇想呼吸,她又把他嘴给捂了。
郁青临睁开眼看她,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口。
南燕雪松开手,道:“这么喜欢晕着?嗯?”
郁青临摇头,道:“只是想逗将军笑。”
“你一睡不醒不是什么可笑的事情。”南燕雪道。
郁青临被这一句话说得心脏都鼓胀起来,道:“我害将军担心了。”
“我只是不想你这条多灾多难的小命,到了是因为我没的。”南燕雪道。
郁青临摔得挺狠,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他是陆陆续续想起来的,因那人是从燕北回来的剩员,又身有残疾,在郁青临眼里同龙三他们是一样的,所以没设防。
他说泉眼处的果子更多更好,一并去那摘,带回府里孩子们都能尝鲜,郁青临就答应了。
若不是那小鹿先行一步掉进了陷阱里,郁青临看出了破绽,混乱间用粗针扎了那人一计,留了痕迹,那一夜之后还不知要怎样。
郁青临还是微微笑,夜半时分,他依稀感觉到南燕雪来过,她很轻柔地抚摸他的面孔,试探他的鼻息。
清晨鸟鸣啁啾的时候,翠姑和范叔来看他,两人轻手轻脚的,在屋里没说话,到了廊下才叮嘱了小吉几句。
午后热意黏黏时,龙三他们几个也来了,小旗愤愤不平,骂了几句,邹二毛好像认识那个推郁青临入陷阱的人,说他简直不是个玩意。
“高声点高声点,唱起来跳起来,生怕小郎中不醒啊?”龙三压着声音骂道。
“摔了脑子本来就不能太睡死了。”小旗嘟囔着,放下撩开的床帐,还是忍不住又骂道:“真是下三滥的王八蛋,简直就是个狠毒妒妇,偏还不能杀了!”
那个推郁青临去死的人已经杀了,那不能杀指的肯定是任纵。坐镇军中的大元帅要是死了,燕北必乱,自然杀不得。
“妒妇哪有他无耻?下毒,捆了我活埋,还有骗我入狼窝,那都是亲自动手,说一不二!”龙三在这方面非常有经验,甚至莫名其妙还有点得意,“哪像他,借刀杀人,嘁。”
“那你的意思是,他亲自来杀就天经地义了?”邹二毛道。
“我那时候脚踏四条船啊,将军又没有踏他那一条船,他有什么道理来杀?狗屁不是!”龙三道。
郁青临有点想笑,但又睡了过去。
后来,孩子们也来了。
不知是谁托起他的手,看他手上一些结了痂的伤。
“小夫子怎么总是不醒?”阿等担忧地说。
“我娘说,摔了脑子是这样的。”小盘叹了口气。
阿等知道郁青临是在庄子上出的事,怎么说都有秦青识人不明的错处,他心里沉重,又道:“施夫子好几天没见过他了,今早还说想同他一并用午膳呢,我说小夫子在忙药田的事不得空,但是施夫子好像看出我在撒谎了。”
小孩总把撒谎的事情看得比天大,辛符吸了吸鼻子,道:“就你撒个谎最露馅,眼睛不是看天就是找地缝,龙三叔不是教过吗?撒谎看着人家鼻骨这一块显得最真了,咱们出去玩多少次都是因为你露马脚才被将军逮了。”
余甘子用团扇轻轻在辛符鼻梁上敲了一下,辛符夸张地‘哎呦’了一声,道:“甜儿,我又没说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