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目光一沉,身形剧烈膨胀,头顶亦浮现出庞大虚影,他向前跨出一步,撑住了摇摇欲坠的阵眼,他的虚影则向前推出一掌,与狰狞咆哮着直朝阵眼而来的灰雾轰然相撞!
天後持剑相助,剑气寒光四溢,原先穿着的华贵长裙转变成了一身轻简束袖法衣,头发高高绾起,身手敏捷灵动,一瞬来到云手灰雾相撞之地,一剑斩下,霜寒千里!云霜相合,即刻破除迷障!
不等周遭仙人提着的心放下,那被四分五裂的迷雾,竟然顺势分出数以千计的雾线,快而狠地穿过帝後两边布阵的仙人,仅一个呼吸,便将那些仙人尽数化成了血雾!
天後不忍天帝为难,主动过去搭救剩下的仙人。
未料刚飞过去,那些雾线便主动退缩,险些遇害的仙人们则一脸惊恐地看着她身後,天後即刻反应过来,迅速转身回防,却是晚了一步——灰雾重新凝聚,且从灰雾之中,探出了一只灰白的手,穿越重重阻碍,精准击中天帝胸膛!
穿胸而过。
“陛下!娘娘!”
阵眼处,天帝以及化出原形扑过去的天後被那只手轻轻一挥,便倒飞出大阵,在摔落的过程中逐渐恢复人身;凤泱回头一看,大惊失色,立即扯下身後披风,一把甩过去,及时将二人接住,才没有让他们陷入地缝玄火。
那只手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目标明确,趁天宫仙人注意力分散,四族仙人忙于对付玄火,即刻冲入阵眼,五指大张,重重握下——
满天仙人齐刷刷喷出一口血水,仿佛是被捏碎了五脏六腑,再无半点反抗能力,如同枯黄的落叶纷纷坠地。
灰雾于空中盘旋片刻,也向地面而来,满地火浪似有所感,欢欣鼓舞迎接其降临,至灰雾落地之际,竟已与常人一般大小,而後,当真化出一道人形。
灰白长发及地,双目猩红可怖,面目扭曲模糊,身形残破佝偻,道是“人形”,却没有多少像人的地方了。
更像是个怪物。
怪物的视线在一衆被火浪圈起来的仙人中梭巡一圈,其中一个仙人便重重摔到他脚下,被他一下踩住了脑袋。
“凌宣,”他开口,声音嘶哑难听,“你也背叛我了?”
“帝君,你听我唔呃——”凌宣含糊开口,却被头顶骤然加重的力道压得喘不过气,怀疑下一刻就要被踩爆脑袋。
“听你解释?不必了,”怪物脚下施力,阴恻恻道,“你就去找孟还珠,跟他好生交流去罢。”
“帝君!!!”凌宣匆忙大喊,“帝君,我分明一直按照您的吩咐行事,何曾背叛过您啊!”
怪物冷笑一声,倒也的确被他话中含义吸引,没有立即要了他的命,似乎想听听他能说出个什麽所以然。
凌宣急忙道:“您忘了吗,当初是你对我说,你于天帝一家有亏,若我执意报恩,就好生为天宫效力,哪怕将来有一日可能与你为敌,也要一心效忠天帝啊!!”
怪物动作一顿,眼中红光有片刻暗淡,却也不过片刻,便一歪头,淡声道:“可惜,那并不是我跟你说过的话,若我早知他毁去的记忆中还有这样一段,凌宣,你早死了。”
凌宣倒抽了口气。果断换人大喊:“陛下!他用了你给的假灵珠,登神失败,攻他灵台!——救命啊!!!!”
他这一嗓子下去,不止天帝知道了,各宫上仙自然也听到了,而这些人哪个不是满身的仙丹法宝,即便时间短暂,也已经重塑筋脉,恢复了不少元气,又有法器法宝加持,在知晓眼前这个被凌宣上仙尊称为帝君的“怪物”弱点所在後,即刻围攻上去!
只除了一人。
狐帝容悉愣愣看着那个“怪物”,满脸都是不可置信,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虽说,即便他反应过来,再加他一个,也全然不是这“怪物”的对手。
即便飞升失败,未曾登上神尊,却也是近乎于神的存在,非他们能正面对付得了,而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什麽计策,什麽谋算,什麽防备,什麽大阵,也全都不堪一击。
纵然剪去他的羽翼,限制了妖魂香在人间的传播,还看住了藏于仙羽宫的秽灵,然,只眼前一人,便能抵千军万马。
千军万马,亦不能及也。
天降大阵被毁,合力攻之的仙人尚未接近,就已化作一团血雾,或是被玄火烧成灰烬,便是各宫宫主,也不过强弩之末。
“倒是小看了你们,但你们也就这样了,”那怪物冷笑道,“等我杀了你们,便去将我那灵识二珠取来,万万年本座都等得,再等下一个百年千年又如何,等到下一次,本座万事俱备,倒要瞧瞧还有谁能阻碍我!”
“你做梦!”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尸体中,凤泱太子强撑着一口气半跪起身,一手握着遍布裂痕的本命神剑,一手撑在地面,擡眼骂道:“魔头,你杀人如麻,致生灵涂炭,必将……不得好死!”
“泱儿!”
见那怪物被凤泱的话语吸引,侧头看了过去,待看清人以後,竟是咧嘴一笑,而後控制翻卷的火浪铺天盖地压了过去,帝後绝望之中竟然提着一口气,匆忙起身,便要去将这一击挡下,然而火势极快,他们最後还是没能赶到——
凤泱太子没有闭眼。
所以他能更清楚地看见,那一簇青焰是如何自地缝涌出,又是如何在一瞬间烧得极盛,转眼便将气势汹汹的玄火逼退,甚至还有馀力反扑回去;自然也看清了,那一袭青衣的青年如何从火焰中走出,如何持着一把长镰,迅如闪电地靠近远处的“怪物”。
凤泱愣愣看着,连天後几时过来了都没有察觉。
他低喃:“是……”
“怎麽了?”天後担忧地看着他。
“小双……”凤泱扭过头,对天後道,“母後,方才那个人,是小双啊!”
天後神色骤变。
同一时间过来的天帝似乎早就发现了这件事,是以面部表情并没有明显的变化,只是目光追随岑双而去,待看见那两人正式交手,终究显出几分紧绷。
天後已彻底慌乱,即使行动不便,也重新提起了剑,就要往岑双所在的地方去,好悬被反应过来的天帝拉住。
“双儿!回来!!——你放开我!!!”天後一边挣扎,一边哀声道,“那是婳婳唯一的血脉,他是我的阿婳留给我唯一的念想,若是他出了事……若是他……”
“没事,他不会有事,”天帝将她按在怀中,安抚道,“你看,他并不畏惧,也不曾处于下风。”